說王爺年紀不小,已經為他相好了一位小姐做咱們清河王妃。太后自己滿意的很,說是不日就要安排著叫王爺見一見呢。”
我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就去瞧浣碧,浣碧也是大大地意外,失聲道:“是當真麼?”
阿晉愁眉苦臉道:“當然是當真了,要不然王爺怎麼會不痛快,近兩年太后催得緊,說王爺二十四了,哪有這個年紀還不納妃的,連個妾侍都沒有,不成皇家的體統。所以這回定的是沛國公家的小姐,芳名叫什麼尤靜嫻的,聽說十分賢淑溫柔,不止太后贊好,連幾位太妃也不住口地誇好呢。”
我的心上突然泛起一陣說不出的一陣涼意,彷彿冬日裡誰的手在冰水裡湃過,又捂到了我的心口上來取暖。明知道這種涼意是莫名的而且是不該有的,忙掩飾著和靖微笑道:“這是好事,王爺的年紀若換了旁人恐怕都兒女成群了,也是時候該娶一位王妃住持家政了。”
浣碧輕輕道:“小姐…”
我含笑看著她,道:“王爺要納妃是好事,況且太后的眼光自然是十分不錯的,咱們先賀喜王爺就是了。”
阿晉聽我這樣說,“嘿”了一聲,語中已帶了幾分不悅,道:“我們王爺正為這事滿肚子的不樂意呢。我原以為王爺待娘子是知己,娘子也必定十分懂得王爺的心思,卻不想娘子說出賀喜王爺這番話來,阿晉不愛聽,先告辭一步。”說著氣呼呼躍上馬去,一揚鞭自顧自走了。
風聲寂寂停下,四周皆是無聲的寂靜。我手裡握著從月餅裡取出的那張紙條,手心緊緊攥著。浣碧扶著我的手臂道:“夜有些涼了,咱們進去吧。”
我聽她聲音中頗有黯然之意,不似往常一般,回頭看一看她,果然神情落寞。我無聲地嘆息一句,輕輕道:“浣碧,你是怪我方才說這樣的話麼?”
浣碧搖一搖頭,片刻又點一點頭,道:“小姐是真心要賀喜王爺的麼?阿晉不曉得,卻瞞不過奴婢的。”
我的憂愁如春草漫漫延伸出來,我極力讓自己不去顧及,反問浣碧,“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說?除了恭喜什麼都不是我該說的。”
浣碧的指尖微涼如葉尖的一抹露水,“這是喜事,可是誰也不會歡喜。”她微微低頭,“阿晉不是說,王爺也不樂意麼?”
“樂意不樂意,王爺的年紀到了,又是太后意思,難道真能違抗麼?”
我別轉頭去,慢慢點上一枝檀香,煙火的氣息和著檀香溫暖平和的香氣讓我的心稍微踏實一點,卻也更覺得悽微了。
浣碧倚在門上,看著我的動作,幽幽道:“小姐煩心的時候,最愛點檀香了。”
我的手微微一顫,隨即淡定道:“我覺得我煩心了麼?”
浣碧只是搖頭,笑一笑道:“王爺若有了家室,必定沒那麼自在,也再不會像現在這樣能偶爾能見一次了。”
我用力嗅著檀香的氣息,良久方道:“你很盼望常常見到六王麼?”
終究,也不肯再多言了。
那是中秋節後的一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群尼都去晚課的時分,玄清踏著滿地乳白月色而來,長身立在門前。直到他的影子被光影移動到我的視線內的時候,我才發覺他來了。
微微一驚,很快起身道:“你從不來這裡的,今日怎麼來了?”
他的神情閒閒的,恍若無事一般,只走近我微微笑道:“在做什麼呢?”
我擱下手中的毛筆,淡淡笑道:“還能做什麼呢,左不過是為太后抄錄佛經罷了。過幾天芳若又要來取了。”
他“唔”一聲,靜靜翻閱我抄錄好的經文,看了一晌,徐徐道:“你的字又有進益了。只是…”他指著字看著我道:“你是否心緒不寧,這幾個字寫得有些浮了。”
我淡淡瞟了一眼,只作不經意道:“王爺細心,這些都我都瞞不過你去。”見浣碧捧了茶進來,我方才微微笑道:“多謝你昨日那個月餅,一時高興所以才把字寫得浮躁了。”
玄清眸中一亮,唇齒間已蘊上了溫暖的笑意,道:“你猜到了。”
浣碧泡的茶水是杭白菊泡的,微黃的花朵一朵朵在滾水裡綻放開來,明媚鮮活的一朵一朵綻開來,綻出原本潔白的色澤來,連茶水都帶著青青的色澤。輕輕一低頭,便聞得到那股清逸香氣。
我曉得浣碧的用心所在,昨日阿晉的那番話說出來,我自然是不高興了。而阿晉一向心直口快,回去必定會把我的話一五一十告訴玄清,那麼玄清必定更不高興了。所以她並不選別的茶來泡,只衝了白菊,這樣平心靜氣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