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麼。”
沉鈺鬆開六師兄,開啟她盛衣服的箱子,輕鬆翻出來那件珍珠做飾的青藍色長裙,轉身對著六師兄面色輕鬆道:“這件長裙,我曾經送給你,盼著有一天你能穿給我看。可如今,我卻對你無半點興趣了。所以這件裙子,還是毀了的好。”說罷手指拈出文火往裙子上一點,不過一瞬,那裙子便被燒了個精光。
我知道沉鈺將這件裙子毀了,是因為太乙崑崙鏡中我六師兄便是著了這件裙子穿過九龍陣落入崆峒印底的,倘若其他神仙果真在司命府發現了這件裙子,那時候我六師兄便被坐實了是那鏡中神仙,怕是騎虎難下誰也救不了了。
可六師兄並不知道,她身子陡然一軟,我慌忙撐住她,她才沒倒下。她臉色慘白如紙,卻是悽惶笑了笑,拂了拂衣袖,離開我的支撐,輕聲道:“小九,我去外面走走。你代我送水君一程。”
沉鈺一把將她拉回來,陰鷙一笑:“青月神君還想去哪裡走走?你先在這裡好好待著哪裡也不要去,三日後,爺爺我親自來接你,去看我同婧宸的婚禮。”
他說完便扯起結界將六師兄困住,然後疲倦使了個眼色給我。我心中若勒了千條鐵索,痛不欲生。卻仍舊是接過他的眼色,硬著頭皮勸六師兄道:“六師兄,你且不要為他北海水君這樣的混帳傷心,你還年輕,總會遇到更好的神仙,肯好好待你。”說完自己竟先哽咽了。
結界中的六師兄表情木然,不曉得她在想什麼,不曉得她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沉鈺走的時候,十分有良心地順便凶神惡煞將我拎出了司命府,否則我真的不知如何同我六師兄解釋,也實在是怕六師兄讓我將她放出來,怕她出了那結界後真的被諸神拿來祭了崆峒印。出了司命府好幾裡,沉鈺才偷偷抹了把臉,我曉得他流淚了。
是日,黎明未至,崆峒印果然移位,九龍現身,焦灼躁怒,三十五天玉清境幾欲崩塌,曾經紫雲為閣碧霞做城,花木繁盛始氣凜然的場景已然不復存在,雷電嘶鳴之中,殘垣斷壁轟然落下。東南方千丈高處,原本蔚藍色的玉清海已渾濁不堪,飛刀流箭般簌簌而下,將一眾擎天的仙木劈得東倒西歪。諸神合力築起的千丈結界已被那九條青色巨龍撞得支離破碎。一道閃電從百丈高處直直劈下來,驚得巨龍雙眼猙獰,長尾橫掃,拍在結界上,巨響之後,天地為之一震。
我站在百丈之外,望著昏暗的北上天,那顆紫微帝星依然明滅難辨,師父跟長訣怕是還未出來。我只能輕聲替他們連同念著安生咒,方能換回微弱的心安。
而此時的沉鈺墨色華服,血肉模糊的手緊緊握著冥月影劍,在九龍纏繞之中,那華服的白色襟口連帶脖頸處已然一片血紅,雷雨拍打在他身上,他髮絲凌亂,臉色慘白,雙唇血色全無。他用月影劍死刺傷眼前轟然襲上來的一條巨龍,卻不料他身後亦竄出一條,龍尾重重掃過他脊背,赤色的血從他脊背汩汩流出來,卻是沒見他皺一下眉頭。
我敬佩他。他僅憑一人之力,獨佔九龍。在青龍嘶吼轟鳴,之中執劍而行,無半分慌張。
他在進那圍困九龍的百丈結界之前,我曾拉住他問:“沉鈺,你要不懂那崆峒歸位的訣語,要如何做?”
他嬉皮笑臉拍了拍我的腦袋對我道,“爺爺我自有辦法。只要闖過那九龍陣,其他就好說了。”他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笑容明媚如春,“你莫忘了替我照拂一下青青,你吃了我北海這樣多海鮮火鍋,算是補了飯錢。”
結界中沉鈺那把月影劍,像是通曉了沉鈺的心意,劍身變成一掌寬,載著他直逼崆峒印底。此時血雨腥風瀰漫,卻有一條青龍張開血盆大口朝他襲來,三尺長的獠牙驀然出現,我眼生生看他躲避不及,右肩被這生生撕去一塊,白骨乍現,便呼啦湧上汩汩鮮血。就在此時,一聲笛音乘了巨大力量直直穿破結界,刺中那青龍昏黃的雙眼,青龍登時仰天嘶吼,伴著血雨急速墜落,結界碎裂之聲傳來,緊接著揚起一聲翻天覆地的巨響。雷雨傾盆之中,卻見紫微帝星驟亮,照得北上天通明若白晝。
我慌忙轉頭,髮絲被風吹過雙眼,扯出一陣疼,模糊之中,我終於看清身後的人。
他依舊霜衣墨髮,紫玉笛光芒流轉,步履間無上風華。
他身後的神仙,頸上菩提佛珠光亮瑩潤,素灰衣衫飄渺絕塵。
他走過來,手指輕輕理了理我的發將我拉進懷裡,他懷中花香清寧,耳邊是青龍嘶吼、電閃雷鳴之中溫柔的聲音,若傾頹冰河之上一處明媚燈火——“小玉,我來了。”
鼻子一酸,就沒忍住又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