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人人耳目,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今年的聖誕節快到了,雖然比平時冷清些,但溫馨舒緩的節日氣息仍然脈脈流動在城市的空氣中。米克羅夫的工作壓力也減輕了不少,因為記者們都丟開他們的文書處理器,跑到哈姆雷玩具店'19'哄搶給孩子們的禮物,或者成群結隊湧進卡拉OK酒吧進行年末的狂歡了,而走在這一片歡樂祥和中的米克羅夫卻步履沉重。他漫無目的地在潮溼的街道上走著,要找什麼呢?自己都不太清楚。找某個東西,隨便什麼東西,只要能讓他逃離墳墓一般冰冷沉默的家。今年的聖誕減價開始得挺早,現在正是購物的好時機。然而,商店門口挨挨擠擠的不是顧客,而是一群年輕人,操著北方口音,伸出髒兮兮的手討要錢財。是今年情況特殊,還是他以前太忙了,根本沒注意到他們?他打起精神,想在國王大道沿路來個聖誕大購物,但很快就洩了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想要什麼禮物,也不知道他們對什麼感興趣。還有,他們肯定是和他們的媽媽一起過聖誕節。“他們的媽媽”,不是“奧菲娜”,他注意到自己這麼快就用這沒有愛的稱呼來代替多年的結髮妻子了。他盯著一家店的櫥窗,裡面擺著能挑動每個男人荷爾蒙的女式情趣內衣,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不是也會穿這樣的內衣。正想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打斷了他的沉思。雖然化著厚厚的妝和“烈焰紅唇”,這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天氣很冷,還下著毛毛雨,她的塑膠雨衣卻沒扣。
“你好啊,帥哥。聖誕快樂!是不是想買點東西放在聖誕樹上啊?”她翻動著雨衣,裡面露出好大一片白花花的青春的肉體,“聖誕特價專賣,只要三十英鎊。”
他久久注視著她,幻想著把雨衣全部脫下,在塑膠、人造皮革和內衣之下,是這樣一個女人,充滿著逼人的青春活力,緊實、堅挺的肉體。紅唇皓齒,那笑容甚至讓他差點錯覺是真心的。三天多來,他跟別人談的全是正事、工作、離婚……他很清楚,自己是那麼渴望單純的陪伴,就連和妻子吵嘴爭論哪種牙膏品牌比較好都比現在死一般的寂靜好多了。他需要和人交流,與溫熱的肉體接觸。他不會有罪惡感的,特別是奧菲娜出了這麼檔子事之後。眼前就是個報復她的機會,他不能就這麼愚蠢窩囊地被戴了綠帽子。他又看了一眼這個女孩,儘管心裡湧起復仇的渴望,他還是覺得強烈的反感。一想到她一絲不掛地站在自己面前,露出乳頭、體毛和腋窩下被抓撓過的痕跡,身體散發出獨有的味道,他就噁心想吐。這女孩子的主動求歡讓他十分尷尬和恐慌。萬一有人看見了呢?不過,更讓他吃驚的是自己的感覺。他的身體本能地排斥眼前這個女人—只是因為她和奧菲娜一樣都是女性嗎?他恍恍惚惚地拿出一張五英鎊的鈔票,匆匆塞給她,大吼大叫起來:“走開!看在上帝份上,走開!”接著他更恐慌了,想著會不會有人看見他給了一個妓女錢,於是他趕緊轉身跑了起來。女孩跟著他跑,在他後面大喊,害怕錯過這單生意,特別是這個什麼都還沒做,就大方地給了五英鎊的男人。他跑出七八十米的樣子,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在大街上出著醜。恰好看到一個酒吧的門,他趕緊衝了進去,肺裡和胃裡全都灌滿了寒氣。
接過他大衣的男人臉上充滿了嘲諷,他裝作沒看見,徑直走向吧檯,點了一大杯威士忌。過了好一會兒,他的呼吸均勻下來,心緒鎮定下來,這才冒著可能跟誰四目相接的危險,環顧了一下週圍。酒吧本身平淡無奇,經過了一番改造,四面黑牆,有很多鏡子和旋轉的迪斯科燈。酒吧一頭有個升高的舞臺,但燈光沒亮,點唱機也沒開。時間還早,吧檯周圍的顧客稀稀疏疏的,大家都漫不經心地看著眼前的好幾個電視螢幕,其中一個正放著馬龍·白蘭度'20'的老電影。不過開了靜音,因為酒吧的夥計們正開著管樂吹奏的聖誕歌曲取樂呢。牆上貼著白蘭度的大幅照片,都是早期影片的劇照,幾乎都穿著帥氣的機車皮衣。還有普雷斯利、傑克·尼克爾森和一些他認不出來的年輕電影明星的海報。和培爾美爾街上米克羅夫常去的那些紳士俱樂部相比,這裡太奇怪,太不一樣了,真是鮮明的對比。酒吧裡沒有座位,專門就是要你站著喝酒,走來走去的,千萬別一屁股坐下,整個晚上對著半品脫“杯中物”痴痴傻傻地發呆。他還挺喜歡這設計的。
“你剛才進來得蠻急的啊。”一個男人在他身旁說道。他看上去三十多歲,儀表堂堂,聽口音是伯明翰人,“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喝一杯吧?”
米克羅夫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他還在為剛才街上的遭遇頭暈目眩,自信的缺乏和本身的修養使他無法拒絕這樣一個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