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富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小巧的鼻尖忽上忽下,彷彿在指揮自己思想的交響樂。他看得入迷,甚至險些為之傾倒。
“如果你在一條沒人買得起鞋的街上長大,現在你有很多鞋了,卻又成了街上唯一沒有買車、沒錢度假的人,那你只會感覺自己更窮。你回憶童年,會覺得那是更為美好的時光,和別人一樣光著腳丫跑到學校是那麼歡樂。而現在,你不能像別人一樣開車去上班,這讓你心裡怨憤難平。”
“於是矛頭就指向了政府。”
“這是自然。但在政治上,重要的是這條街上有多少人感覺一樣。這些人一關起家門來就什麼仁義道德都不管了,他們去投票的時候,對整條街街里街坊的關心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買不買得起最新款的車。靠道德良知可沒法養家餬口和供車供房。”
“我可從來沒試過從這個角度想。”他一副很受啟發的樣子,“那麼其他方面的分裂呢?貧窮的凱爾特系人和富裕的南方;有房一族和無家可歸的人們。”
“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您在蘇格蘭的支援率已經低於20%了,那裡的席位就算丟光也沒多少。至於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嘛,你說說,如果一個人的地址是‘硬紙板城D排第三個箱子’,他能進行選民登記的機率有多大?邏輯上講這些人不用那麼看重。”
“有些人可能會說你這想法太玩世不恭了。”
“您想做道德評判的話,還是叫牧師來好了。我只分析,不評判。每個社會都存在分裂。你不能面面俱到,把誰的感情和生活都照顧到。誰要努力去做到這一點,那簡直是痴人說夢,浪費時間。”她那漂亮的鼻子略帶挑釁地抽動著,“重要的是要贏取大多數人,至少讓他們相信自己站在正確光明的這邊。”
“那麼,現在到接下來的幾周,這大多數人會認為自己站在哪一邊呢?”
她略略思忖片刻,想起和蘭德里斯以及計程車司機的談話,以及大門緊閉的劇院:“您在民意調查中領先,但是優勢很微弱,非常不穩定。他們其實還不瞭解您呢。事態怎麼發展都有可能。”
他透過眼鏡框直直地看著她:“別說什麼事態了。我們就說公開的戰爭吧。你的民意調查能夠看出誰能贏得這樣的戰爭嗎?”
她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傾,好像想離他近一點,分給他一點信心:“民意調查就像霧氣重重的水晶球,它們能幫助你預測未來,但也要看你問了什麼問題。還有您是不是一個本領超群的吉卜賽'24'。”
他眼中騰躍著欣賞的火光,絲毫沒有掩飾。
“我無法準確告訴您誰會是這戰爭的贏家,但我可以幫助您進行某種操作。民意調查是武器,有時可謂法力無邊。在合適的時間問正確的問題,得到正確的答案,把風聲透給媒體……若您真是從非常專業老練的角度去策劃一場競選,那完全可以讓對手在意識到戰爭已經開始前就彈盡糧絕,宣告死亡。”
“告訴我,吉卜賽小姐,為什麼別的民調專家沒來找我呢?”
“首先,很多民調專家比較關心的都是今天現在當下人民在想什麼,而我們所說的是把民意從現在的狀態引導到你所預設的未來。這就叫做政治領導力,很少有人能具備這一素質。”
他聽出這是一句奉承話,很是受用:“第二個原因呢?”
她喝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雙腿交叉,拿下眼鏡,甩了甩一頭深色的秀髮:“因為我比別人都優秀。”
他微微一笑,算是回應。不管把薩利看作一個專業人士還是一個女人,和她相處都很愉快。唐寧街有時是個很令人孤獨的地方。他一個內閣,負責各部門的部長應該都是該領域的專家,他們的職責就是決策,對大多數問題的決策;而他呢,只需要幕後指揮,或者在其他人出了大亂子時出面背個黑鍋。除非他自己開口要,不然很少有政府檔案會主動交到他手上。配備精兵強將的保安團隊,防彈門窗和巨大的鐵門可謂固若金湯,保護著他,也阻隔了他與外面的世界。莫蒂瑪呢?總是不在,天天出去上勞什子的晚課……他需要一個人,這個人能聽他侃侃而談,收集他源源不絕的靈感和看法,再融會貫通地整理好;這個人要自信滿滿;這個人和他不是下屬和上司的關係;這個人要有姣好的容貌;這個人相信她自己是最好的。
“我也想你就是最優秀的了。”
兩人四目相對,享受著當下的心有靈犀。
“所以你認為會有一場戰爭囉,弗朗西斯?關於‘國家統一’這個話題嗎?和反對黨嗎?”
他有些疲憊地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