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碎了鋪在路上的大理石石子,這裡從來沒有運出過如此巨大的石板。監工處官員和他的某些高階助手已經騎到騾子上,另一些則必須步行,因為他們是低階助手,但是,所有這些人部分靠的是知識,部分靠的是指揮權,因為有權力才有知識,因為有知識才有權力;眾人和牛不是這種情況,人和牛一樣都是聽使喚的,其中最好的總是那些有力氣的。對這些人還要求會幹活,不朝相反的方向拉,及時把墊石放在車輪下邊,說幾句鼓勵牲口的話,能把力量和力量彙集在一起,使兩者都成倍增加,歸根結底這算不上什麼學問。車已經上到斜坡中間,50步,也許不到50步;仍然在往上爬,遇到石凸起處便沉重地搖晃,這既不是殿下的馬轎車也不是牧師的雙輪馬車,上帝讓那些車柔軟平穩。這裡的車軸堅硬,車輪粗糙,牛背上沒有閃閃發光的鞍具,人們也不穿整齊的制服,他們是方丹戈舞蹈隊,登不了大雅之堂,也不得參加聖體遊行。為幾年後主教向大家祝福時所在的陽臺運送石頭是一回事,我們自己既受祝福又是祝福者是另一回事,後者如同既播種小麥又吃麵包一樣。
這是個了不起的行程。從這裡到馬芙拉,儘管國王下令鋪了碎石路,走起來仍然很艱難,總是上坡下坡,時而繞過河谷,時而上到高處,時而下到地底;數這400頭牛和600個人時如果有錯,那肯定是數少了,但仍無富裕。佩洛·比涅羅的居民們都跑到路上觀看這宏偉場面,個個讚歎不已,打從工程開始以來,還沒有見過這麼多對牛,還沒有聽過這麼多人大聲喧譁;有的甚至對如此漂亮的石頭離開這裡戀戀不捨,巨石畢竟是我們佩洛·比涅羅這塊土地上出產的呀,但願不要在路上碎了,否則還不如不出產它呢。監工處官員到前邊去了,他如同戰場上的將軍,率領著他的參謀部人員、副官和傳令兵前去偵察地形,測量彎道,估計坡度,確定宿營地。等他們返回來時車走了多遠呢,如果說車是從佩洛·比涅羅出來的,那麼現在它還在佩洛·比涅羅。在這頭一天,其實是一下午,前進了木過500步。路很窄,一對對牛在路上絆倒,車兩邊各有一條粗纜繩,沒有迴旋的餘地,一半拉力因用力不勻損失了,命令聲也聽不清楚。巨石又重得嚇人。一旦車不得不停下來,要麼因為一個輪子陷進路上的坑裡,要麼由於牛的均勻的拉力與上坡相抵必須停一下,這時就好像再也不能挪動它了。當終於能前進的時候,車的整個木骨架都吱吱作響,好像要從鐵箍和扣釘中掙脫出來。而這還是整個行程中最好走的路段。
這天夜裡,牛都卸了套,但讓它們都留在路上,沒有用繩子掛起來集中到一處。月亮出來得晚,許多人都睡覺了,有靴子的人枕著靴子。幽靈般的光亮召喚著一些人,他們望著月亮,分明看見那個在星期天砍黑麥的人影,那是救世主對他的懲罰,強迫他在宣判以前永遠搬運堆積起來的一捆捆柴草,他就這樣被髮配到月亮上,成為遭到神懲辦的、人人可見的象徵,以懲戒那些大逆不道的人。巴爾塔薩爾去找小個子若澤,兩個人又遇到了弗朗西斯科·馬爾克斯,他們和另外幾個人圍著一堆篝火安頓下來,因為夜裡天氣涼了。過了一會兒曼努埃爾·米里奧來了,他講了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王后,她和國王丈夫住在王宮裡,還有他們的子女,即一個王子一個公主,才有這麼高;據說國王喜歡當國王,但王后不知道是不是喜歡當王后,因為人們從來沒有教過她當別的什麼,所以她不能選擇,不能像國王那樣,說我喜歡當王后,其實國王喜歡當國王也是因為人們沒有教過他幹別的什麼事情,但王后有所不同,要是一樣了就沒有故事可講了;這時候王國裡有個隱士,他到過許多地方去冒險;經過許多許多年的冒險以後鑽進了那個洞裡,他就住在一個山洞裡,我不知道已經說過沒有;他不是那種祈禱和贖罪的隱士,人們稱之為隱士是因為他一個人獨自生活;吃的靠自己揀,要是有人給他也不拒絕,但乞討他從來不幹;有一次王后帶領隨從人等到山上游玩,對最年長的侍女說想跟隱士說話,向他提個問題;侍女回答說,稟告陛下,這個隱士不是教會的,而是和別人一樣的普通人,區別只是他獨自一個人在洞裡生活;這是侍女說的,但我們已經知道了;王后回答說,我想提的問題與教會無關;他們繼續往前走,到了洞口,一個聽差朝裡邊喊了一聲,那隱士出來了,此人看上去年事已高,但像十字路口的大樹一樣強壯;他出來以後問道,誰叫我呀;聽差說,是王后陛下;好了,這故事今天就講到這裡,睡覺吧。別人都嚷起來,想知道王后和隱士的故事的結局,但曼努埃爾·米里奧不為所動,明天說也一樣嘛,其他人只得聽從,各自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