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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部分

稟報,只道袁明袁白兩兄弟被錦秀帶走,李嬤嬤暈倒在院子裡,孩子不見了云云。

楚鄒聽罷容色頓然一沉,轉而去到廣生左門外,果見小九楚鄎身穿麻衣素服,懷裡抱著母后的兩個花瓶子,面前擱一盤荷葉肉和一碗荔枝羹,冷悽悽地跪在承乾宮門前的甬道上。而身後宮門緊闔,他兀自將錦秀護在裡頭,半隻蚊子也進不去。

楚鄒問他:“孩子呢?”

小九渾身顫了顫,只是跪在地上答:“太…宗皇帝祖訓,上天之德,好生為大,人君法天,愛人為本。四海之廣,非一人所能獨治,受天明命,方能為天下主!①望四哥今夜賢仁大義,不記私怨,救父皇於圍困,饒康妃不死!”說著把瓶子一放,雙手趴地深深一伏。

他是把他四哥想得有多不堪,這話說得,好似天下間的違逆不義之事,出自楚鄒都不無意外。且不說楚鄒尚未謀反,那不知情況的聽去,怕不會以為太子等不及皇位,存心不去救皇帝。

那天晚上楚鄒佈置周密,原打算等前朝後宮一亂,一箭將錦秀射死在園中,讓老二去擔罪。怎知道春綠一緊張,不僅壞了老二自個的事,還讓父皇生出警覺,把小九和錦秀送了出來。小九就是這宮裡的免死牌,不論是看在皇帝的面子還是楚鄒的面子,一般人都不敢為難,此刻既出來這麼久,也不曉得錦秀是否伺機求了救兵。時間本已緊迫,竟還被他這麼一搗亂。

楚鄒看著對面的楚鄎,楚鄎的眼睛沒有看人,只是孤寂地盯著面前的磚地。光陰流逝飛快,昔日的嗷嗷小兒現年也是楚鄒從前的歲數了,在母后逝世那年,楚鄒也才不過十歲。只是從前的楚鄒已然獨自出宮歷練,個頭與膽識亦比現在的楚鄎要大得多,不似楚鄎這樣惴惴怯懦。

楚鄒看了一眼,心中便又是悲哀又是氣恨。撫辰院周圍佈哨,除了小九,便沒人能把孩子偷走,只因他是自己最親的弟弟。

他是不是以為擺了這些母后的舊物,便能夠讓自己心慈手軟?

楚鄒幾步走到跟前,皂靴一腳踢翻了兩盤菜,單臂把楚鄎從地上托起:“我問的是孩子,我問你把籃子擱到哪去了?”

他的目中滲透著冷戾,英俊的臉龐貼近過來。這樣的四哥楚鄎沒有見過,牙關不禁咯咯打顫,豁出去道:“那孩子四哥不當生,他是個醃子,生下來只會惹朝臣非議,惹父皇咳嗽,鄎兒已經把他送出金水河了。”

金水河?一個八個月大的寶寶,是能站能爬的,不是襁褓嬰兒,倘若在籃子裡一個翻身,那就整個兒翻進水裡了。

“啊……”陸梨聽得霎時腳一軟,身旁太監連忙伸手扶住。

曉得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命,楚鄒一口血都差點湧出喉嚨,難以理喻地看著楚鄎:“一個前朝該殉葬的大宮女,也比你親親的小侄兒乾淨麼?”

鳳目中都是失望,這個如何也養不親的弟弟。

在母后去世後,父皇為了給貴妃一個機會,把襁褓的九弟叫給她撫養,可是長到兩歲,卻如何也走不近了。那時候的錦秀尚且斂藏,野心也看不出,楚鄎吧嗒著小腳丫在坤寧宮露臺上走路,楚鄒看著那張和母后似極的小臉蛋,心中都是愛憐,蹲下去撫他的臉,他卻懵然而空洞的躲開。之後幾次難得親近,也被錦秀輕易挑撥。

是父皇造下的錯。

楚鄒到底沒忍心掐上楚鄎的頸子,只是把楚鄎往地上一搡,拂開眾人大步朝廣生門外出去。楚鄎晃了晃,踉蹌往身後一倒,地上孫皇后的花瓶就撞碎了。這一對她在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兒子,終於在這天晚上兄弟決裂。

陸梨紅著眼眶,對楚鄎道:“從來只見太子照拂九爺,不聞九爺有過回報,這原本是做兄長的應作的,可今夜這事九爺卻是做過了。若是小柚子有個三長兩短,這筆賬陸梨記你一輩子,你太子四哥今兒做出什麼決斷,也都不足為奇。”

楚鄎垂著頭,不知怎樣應答。手心被破碎的陶瓷刺破,滴答滴答地滲著鹹澀的血,他把手藏在身後。原意只是怕錦秀把孩子抱走,怕孩子公之於眾,只是不想讓陸梨和四哥再生糾纏,這一刻,看他們兩個如此離去,忽然從未有過的孤獨和迷惘。

孩子是被御膳房一個送膳小太監找到的,去給雲明樓裡的謖真王五子完顏辰送膳,回來的路上聽到嬰兒哇哇哭,招魂似的哭得響,他便跟過去瞧。

然後就看到金水河的彎道上卡著個籃子,裡頭似有個小娃娃頭朝下的掙扎,他湊腦袋看,看到孩子後衣襟被一條樹根叉著,半吊著上不來氣。也幸好被吊在那,不然沒兩下就連人帶籃子翻進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