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在這紫禁城裡就是個晦煞的存在,造下的孽不曾得到原諒,卻自以為是的認為得了解脫。當年四歲若是能醒著,原不該先同我父皇進這座宮、繼那個位,或許這漫漫十多年也就能輕省了。”
他憶起四歲那年端去養心殿裡的荔枝羹,最初的願望原不過是做個權傾朝野的親王,然後威風八面地負著手從那歪肩膀太監跟前走過一趟。此刻想來是有多麼幼稚可笑。
那血破開他膚表,沿著他的指骨嫋嫋蜿蜒,他卻渾然不覺。陸梨心疼得揪緊眉頭,連忙從袖中掏出帕子替他扎著:“多少人羨慕皇城裡的尊位,殿下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奴婢出宮見著民間百姓疾苦,殿下不曾親嘗過,若是嘗過便不會說這番話了。九爺還小,又一直跟在江錦秀跟前長大,難免有些生疏。殿下日後多與他親近,慢慢的他也就能原諒殿下了。今兒才剛打上照面,若就此氣餒,今後那麼長的路可怎麼走。”
她氣息輕柔地呵著,十四少女的身條兒抵在楚鄒的肩頭下,無端叫人生出寧靜與美好。楚鄒想到方才父皇要把她派到自己跟前時她的為難,不免頹唐了一下,咬牙道:“你是爺發現的小人,打小在爺跟前看著長大,也未見得可原諒我,更何況小九?……但你放心,爺既應許了你的,便一定為你做到。這條路它便是披荊斬棘,爺也要將它悶頭走到底!”
說著低頭看了眼陸梨,兩張青春的臉龐在風中相對著,那種旖旎不斷的情愫便又不自禁瀰漫。
陸梨忙把視線錯開,略彆扭地說:“爺還說呢。今兒小世子可把奴婢出賣了,如今派到殿下的身邊,今後奴婢行事都不能夠方便。”
那白皙的手指鬆開,楚鄒看了一眼被她包紮的薄紗帕子,傷口隱隱的鹹澀感這才湧上來。
他便心有餘悸道:“今兒若是父皇不開口把你指給爺,趕明兒你就被老二要去了。爺問你,莫非你是更樂意與他麼?”說著齜著牙,鳳目冷冽又敏感地盯著陸梨。
上次都和他在水裡那樣了,箍著咬她,吃她的小衣,現在卻反過來問這話。陸梨聽得又羞又惱,冷不丁在楚鄒胸口一捶:“是,方才殿下真不該來打攪,奴婢這就去把那枚簪子要回來。寶鶴堂坐堂大師傅的手筆,那上等的一年才做兩枚,奴婢不要真是可惜了。”
說著那一襲水綠裙兒窈窕,轉身就要往小僻門出去。
楚鄒連忙伸手一拽:“小蠢太監軟沒骨頭的,打人還挺疼。再走一步是想叫爺把你兩條腿捆了麼?”那長臂用力,忽然地便把陸梨踉蹌拖進懷裡,連帶著嗓音都溫柔下來。
陸梨惱著呢,捶他不停:“是兩位爸爸和李嬤嬤打小養得好,就是要叫殿下疼,免得再拿言語來傷人。”
這會兒動作倒是輕下來了,那手兒亂晃,只把楚鄒晃得眼睛都睜不開。他幼年只見她一張粉撲撲小蘋果臉呆蠢奴相,今兒出宮一遭回來,卻又會說狠話會對他撒嬌置氣,不禁撓得他心裡頭沒脾氣。還對她有點奇怪的放縱……就喜歡她這樣。
他這時才舒懷下來,親暱地把陸梨貼在胸口下,蹭著她頭髮道:“爺只怕你心不堅,見了老二的威風心生動搖了。說,那天分開叫你想我,這些天可有想我麼?”
說的是跌進他澡盆裡亂擁的那次。但誰要與他提那天了,陸梨紅著臉答:“沒有。每天忙得眼一睜就是鍋灶,眼一閉就是黑天,沒得空閒想你,瞧著讓人惱哩。”
楚鄒也不管她嘴硬,瞅著她那嫣紅撅起的唇瓣,忽然地便咬了一口:“可爺想死你了……答應我可好,陪著我走這條路,不管他日發生什麼,都不要再把我棄了。”
他也不用“爺”了,只言語懇切地用著“我”。那身量清偉健瘦,貼得太近都可聽到內裡有力的心跳,從前可是個多麼倨傲的人,如今圈禁了四年卻曉得用這種語氣同人說話。
瞧著他熠熠的眼眸,不禁讓人想起離宮前那個渴望自己留下的少年。陸梨本來沒有抱上去,然而聞著楚鄒衣袍上熟悉的味道,後來就也把手環上了他的腰。午時的皇城根下風輕輕地吹,抱久了不自禁相互輕輕地撫著。知道也許不能夠愛,知道也許愛下去會很辛苦,可這一步步陷進去的泥淖,卻讓彼此的味道與人生與命運都再繾綣不斷。
陸梨就貼著楚鄒的肩頭說:“梨子要的殿下注定給不了,殿下往上爬是為著殿下自個兒。樹欲靜而風不止,江錦秀就像條暗處裡的蛇,她不會放爺寧靜的,殿下便負芒披葦劈波斬浪也需得往前拼,不站至那高處就是一條死路攤跟前走。梨子可以陪著爺走這條路,但等到爺登了大寶的那天,求請賜奴婢一道聖旨,放奴婢出宮陪吳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