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間,寶馨不打算再勞動自己可憐的腰腿。
這個地兒她可不打算久待,既然如此,那麼只要把自己住的那間收拾出來就行了。
太陽落山,東西都收回去,回頭給自己開了火,隨便吃點東西,摸著飽飽的肚子。她一骨碌繼續躺收拾好了的床上去。
床上就鋪了一層薄薄的褥子,不過現在夏天,除了有些硌之外,倒也沒什麼。
長夜漫漫,外面院子裡頭樹上知了沒完沒了的叫,到了晚上安靜下來,換成蟲子們此起彼伏大合唱了。似乎一點兒都不知道這會已經來了人,好一派熱鬧。
寶馨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屋子內的油燈已經滅了,外頭也不知什麼蟲嘶聲力竭的叫,一浪接著一浪,她心頭越發煩躁。
這出了安樂堂,固然好事。可是接下來要在這兒呆多久,她心裡也沒有個底兒。至於去找馮懷,她可沒有那個本事一路直接找到御馬監去。
這一步走錯,把以前的那點點情分給折騰光了,那就糟糕。何況她到現在都不明白馮懷對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寶馨糾結的抱住單薄的被子在床上滾了兩三圈,死活睡不著,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對似得,外頭的蟲鳴越發高昂,一聲賽過一聲。她心煩意燥,最後只能抓起被子把腦袋給捂住。鬧到大半夜才睡下。
接下來幾日,就是趕著打掃。這地方不知道多久沒人住過了,又地處偏僻,野草長的能有小腿高,必須得收拾一下。
宮女們能開火,這地方以前也不知道是哪所宮殿,雖然小,但一應俱全,還有個做飯的地兒。
正好把刀磨磨割草。
割草的活計她以前也幹過,家裡雖說是個千戶,但是早就窮了。那會家裡的大哥還要忙著繼承爹留下的武職,結果上頭卡著伸手要錢,全家上下急的快要上吊。她自小各種活也幹,只是不會做太多粗活,免得把手給磨出繭子來。
她把一件上衣披在頭頂,像個普通農婦彎腰割草,一把草割下來,隨意丟到一旁,等到初四那日,叫個太監給運出去。
正幹活,聽得有窸窸窣窣的聲響。這地方就是個冷宮,除了她之外,就沒別人,什麼時候多出個人來了?
她轉頭去看,只見著個青袍小太監站在高高的野草裡頭,滿臉茫然望她,眼底裡頭還有見著生人的驚惶。
那小太監看著小小的,估計有七歲上下,身上青袍穿著有些不太合身,歪歪斜斜,領口也沒用紙襯貼著,漿洗的都發黃了。
宮裡常有年歲小的內侍宮女,她見過四五歲就進宮的小宮女,見著個小太監也沒什麼。
她站起身來,“這地方……你怎麼過來的?”
這一塊偏僻的很,她來的時候都沒有在附近看著個人。也不知道這小太監是怎麼竄到這裡來的。
“你跑這兒來,你乾爹不罵你?”寶馨在這兒難得見得個人,不由得和他說話。
來的這幾天,她都快要憋壞了。就她一個人孤零零冷清清的,當初在安樂堂的時候,好歹還有個杏蘭作伴,這會杏蘭不知道去了何處,她每日裡頭幹完活,就只能看頭頂上的藍天白雲發呆。
那小太監愣愣望她,一雙眼睛黑的叫人發怵,方才寶馨看的不真切,這會瞧清楚了,發現這小太監生的眉清目秀,年歲小,可容貌長得可愛。
可是人卻生的瘦瘦小小,面黃肌瘦,看上去有點營養不良。
宮裡頭的太監不能人道,自然也不可能有孩子,和宮女對食結菜戶之餘,還會從聰明伶俐的小太監裡頭選幾個可心的收做義子。
太監們對義子,不說十分照料,多少會照拂一二,帶在身後,至少臉面上會打理乾淨了。
寶馨的目光在那個孩子身上游弋了一會,那孩子目光明亮有神,怎麼看也不像個傻子。傻子也過不了太監們進宮的那道忘恩橋。
“你……”寶馨還想再說,只見那孩子和受驚了的小貓似得,一路直接竄了出去,頭也不回,直接跑了。
留下寶馨在那裡,不明所以。
*
夏日暑氣重,北方乾熱,北人覺得炎熱不堪,但對江南來的人不算什麼。
馮懷才從外面回來,官帽衣角都帶上了一股熱氣,可比較起身後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太監,面頰之上只是微微有層潮氣。
一入署房,寒涼鋪面而來,終於叫馮懷身後那群人長長鬆了口氣。
京城這股熱氣已經肆虐大半個月了,這十幾天裡頭一滴雨沒有,每日頭頂的太陽照的人眼前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