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條自己可走的路子,心頭一陣絞痛,噴出一大口鮮血,鳳琪見了十分害怕,忙把他扶在自己的懷裡,用自己的白手絹擦去他臉上,口邊的鮮血,輕輕地揉他的胸口,哭訴:“你這是何苦來,其實我不但不會阻攔你對那位小可人的鐘情,反而有意地成全你們的好事,這也許我自己也因禍得福,成了我和周郎破鏡重圓的契機,但你這樣慌張地走了,我怎麼辦?我畢竟是你合法妻子,如果你一定要走,就必須給我一份休書,這樣我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洪家,就有由頭去了卻我與周郎情結未了的緣分,你卻錯怪了我的好意。”
“大姐,你是我和景芳的救命恩人,請接受我一拜!”洪偉山真的跪下來了。鳳琪也忙跪了下來:“讓我們撮土為香,結成異性金蘭,讓我做你的姐姐吧!”
兩人剪除那對紅燭裡花蕊,房子頓時明亮許多,兩人在燭淚下,攤開文房四寶,由鳳琪磨墨,偉山執筆,一式二份的休書一揮而就,自己保留一份,另一份交到她的手裡,就去板門。
“且慢!”鳳琪一把把他揪住:“你父母這陣子必然佈防,你這樣風風火火的,不顧後果如何能走得脫麼?以我之見,不如先吹了燈,造成外人的錯覺,失去了戒心,待華堂酒殘席散,再出不遲……”
洪秋伯和夫人盛氏深知兒子的秉性,雖然關進洞房,但他決不會罷休,唯恐他做出出格的事來。就不時上來偷聽,及聞房中竊竊私語,兩小口極為親密,這會兒已吹滅了燈,想必合巹玉成,不久將生下一個大胖孫子,到那時鄭方圓那份家財捨我其誰?他們帶著心意滿足的心態回到房裡去歇息,去做令他垂涎千萬傢俬的美夢去了。
偉山哪裡等得住,再三要出走。
鳳琪思量:“他一去,自己在這空空蕩蕩的房裡如何捱得下去。於是撕開錦被,搓接成長索,叫他用三尺龍泉破去窗欞,移桌疊椅,叫他持索先滑出窗外,然後接住自己,雙雙逃出洞房……
姐弟倆趁著月色逃出石子路洪村,轉眼間就到了直裡。雖然夜色濃重,那雨後霧靄籠罩著的村莊依然可見。時已深更,村民們早已進入夢鄉了,唯家犬傳出汪汪的叫聲,劃破這廣袤原野裡的寧靜。
這是鳳琪生身落地的故土,她怎麼能不留戀呢,但她怨恨霸道的父親,拆散了她和周郎的姻緣,那裡肯回孃家,再說新婚之夜逃回家中又怎麼說得清來龍去脈,徒增了家裡的不安,她躊躇了半響,沒奈何,只得繞村而過,望開化而來。經好心的更夫指點,他們終於來到一處茅篷連著竹籬的農家場院。偉山一路長途跋涉,護送到了周家院落,已盡了為弟弟的責任,況且自己懷著一肚子的心事,那裡還待得下去,就婉言辭別了鳳琪,自己望陰陽街而來。
鳳琪隻身在門前徘徊。她心裡明白,一位富家淑女竟毫不知廉恥地私奔到情人之家,是輕賤叛逆行為,為世俗所不齒,若被看重顏面的父親知道,必然會活活氣死的,但不去敲門,這天昏地黑的,自己又能上哪兒去呢?這時一隻大黃狗躥了出來,搖頭擺尾,突然衝了上來,咬住她的百摺裙,拼死往家園院裡拖,她被嚇得臉無血色……
“媽,你快去開門,鄭小姐來了。”屋裡床上已處在昏迷中的周雨田突然醒了過來。
“兒呀,不要再說糊說,唬著你娘哩!”坐在床旁的周母楊氏添亮青油燈,淚水漣漣地望著奄奄一息的兒子,心如刀割,兒子自從被東家趕了出來就一病不起,天天念著鄭小姐;茶飯不思,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已脫了形骸,昨兒周成世醫生把過脈,出院門又突然返回來,特地關照她:“你兒已病得不輕,明後天是個關口,不過吉人自有天相,吃了我這兩貼藥如有起色或許有轉機。”
她聽了悲痛欲絕:“蒼天哪,萬一我兒有三長二短,我老身可怎麼活呀!”她悲悲切切地去熬藥,望著爐門裡的火焰亂竄,心亂如麻,想到兒子的病再無回天之力,痛心疾首,肝腸寸斷。誰知一走神,那藥已成焦炭:“啊呀!我兒命休矣,這難道是天意麼……”
自此以後,她日夜守護在兒子身邊。兒子望著白髮蒼蒼的母親,流下兩行淚:“娘,我的病是無藥可醫的,眼見得我將不久於人世,只是撇不下你這個無依無靠的孃親,娘呀,我這個不孝兒走後,用席捲葬足矣,墳包務必朝向直裡,讓我永遠望著鄭小姐……”
“兒呀,你千萬不能撒手呀,只要你能挺住,我就是萬里行乞,都要尋訪名醫,把你的病治好!”
“娘呀,你別枉費心機啦,我的病是好不了的,我唯一的願望是想會會鄭小姐,能與她見上一面,我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