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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句,卻實在不太高明。張金稱聞言,臉色立刻又沉了下來。“誰怕了?有人怕了麼?還是你未戰先怕了?咱們的人是他的五、六倍,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死他。況且他謀反在先,錦字營的弟兄們未必會跟他一道……。”
“父王教訓得極是。父王教訓的極是。是兒臣不會說話,墜了自家威風!”張虎心裡後悔不迭,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話說得那麼多幹什麼啊?難道大夥今天還能輸了這仗不成?
“一群沒用的廢物!老子平素大魚大肉養著你們,該用你們的時候,卻全給老子往後縮!”張金稱突然看周遭一切都不順眼起來,破口大罵。張虎被罵得暈頭轉向,卻不敢頂嘴,更不敢離開,只好陪著笑臉聽著。好在這真股無名業火來得急,去得也快。大約半柱香時間後,張金稱罵夠了,精神頭也好了起來。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張虎幾眼,擺擺手,大聲命令,“滾下去,通知所有弟兄。抓緊時間用飯,抓緊時間休息。今天上午,老子帶他們生擒叛逆!”
“諾!”張虎抱了一下拳,灰溜溜地告退。片刻之後,整個營盤中便熱鬧了起來。人喊馬嘶,中間夾著兵器的碰撞聲和嘍囉們的抱怨聲,亂得人好不心煩。
守軍當中,早有斥候將城外的動靜報給了杜鵑。坐在敵樓中一夜沒睡的杜鵑先是楞了一下,然後輕輕地笑了起來。
張金稱沒有揮師攻城。城外的大營卻亂成了一鍋粥。結合昨夜外邊的號角聲,杜鵑知道,自己的丈夫趕回來了。
只要丈夫趕回來,自己的頭上便有了天。至於能否打贏眼前這一仗,沒必要過多考慮。至少,二人是生在了一起,死也在了一起。無論澤地中發生了什麼變故,終究沒把兩人硬生生拆開。
老實說,在發覺張大當家來意不善的那一刻,玉面羅剎杜鵑真的覺得頭頂上的天空都塌了下來。她無法想象落在張金稱手裡的父親會是個什麼下場,更無法想象城破後平恩縣會遭受怎樣的浩劫。她甚至不明白張大當家為什麼會點傾澤之兵而來,亦不知道如何才能抵擋這飛來橫禍。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不能輕易地將平恩縣交出去。因為自己曾經向丈夫承諾過,他不在時,要替他守好這個家。守好這個二人辛辛苦苦小半年,從一片廢墟之上建立起來的家。儘管它目前極其簡陋,卻是兩個人共同創立的基業,誰也不能毫無理由地搶走,包括大當家張金稱,甚至包括她的父親杜疤瘌。
好在,昨天張金稱只是試探性地攻了一次,便將嘍囉們撤了下去。而今天,杜鵑便可以跟丈夫並肩而戰。不管丈夫到底做過什麼惹張金稱發火的事情,也不管此戰到底有幾分勝算。
“阿姊,您也下去歇一會兒吧。照這情形,九當家恐怕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女侍衛紅霞體貼,看到杜鵑兩眼發光,低聲在旁邊勸諫。
“不用,我就在這裡等!”杜鵑搖搖頭,斷然拒絕下屬的好意。“我等他,等他回來!”唯恐別人不理解般,她低聲強調。“你把我的坐騎備好,把我的刀掛在馬鞍後,只要外邊開戰,我就帶人殺出去接應!”
“那也得吃了飯,才有廝殺的力氣啊!”侍衛彩菱笑了笑,低聲勸告。“好阿姊,你沒必要擔心。咱們九當家什麼時候輸給過別人!當年劉肇安不是也覺得吃定了他,卻被他抽冷子一刀給劈翻了!”
“我就在這裡等!”杜鵑微微一笑,臉頰上泛起一縷幸福的紅雲。她是土匪的女兒,不介意在同伴面前展示自己的幸福,“看到他,我心裡才會放心。你們先下去用飯吧,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廝殺!”
眾女兵勸不動杜鵑,也就只好由著她的性子。到城內熱好飯菜,用竹籠給她端到敵樓中來。杜鵑沒多少胃口吃,只是挑了幾筷子便宣告作罷。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遠處的官道,恨不得立刻在天地交界處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程名振卻不管城上城下的人怎麼盼望著自己,優哉遊哉,直到正午時分才緩緩晃出了地面。他剛一露頭,張金稱的大營內立刻敲響了戰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隨著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營門大開,三萬餘兵馬全部列陣迎了上來。
城上的杜鵑看到此景,立即提刀上馬。還沒等她命人將城門推開,在震天的吶喊與鼓聲背後,隱隱地卻傳來一陣悠長的號角,“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不是軍中特定的傳訊號角,而是某種新創的曲調。像是久別情人在互相傾訴思念之意,又像是長輩在安撫一個躁動的孩子。一霎那,杜鵑就完全聽懂了角聲中所包含的意思。她迅速甩鐙離鞍,再度衝向敵樓。“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