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見,還是在正月裡,他來天穎府給陸家長輩們拜年。嗯,他今兒是猴兒急了些,見她的馬車來了,只用兩大步便走到她的轎廂跟前,她才撩簾出來,他就伸手去扶她……
“你又嫌我魯莽了。”白鶴鳴喃喃的說著。
可等他伸手接過茶盞的時候,大拇指還是碰到了她細滑的手背,若不是他手上還算有點功夫,一杯熱茶就得被他潑出去。
他在秘道里也不是沒牽過她的手!為何今兒只是這麼一點輕微的觸碰,都那麼不同了?
陸清寧笑著揚眉看他。魯莽怎麼了,她就喜歡!他的魯莽又沒胡亂用在所有地方!陸家內宅還有很多聲音都說她魯莽呢。比方說,當初她教訓雪芳,教訓於氏,還有還有,那次將想要夜襲她的婆子腦袋上砸了個大血洞!
她這麼想著,便喁喁給他講起來,她也做過的許多魯莽之事。
白鶴鳴用心的聽著,因了知道事情早就過去了,她如今既然能坐在這裡,必是能夠化險為夷。面上倒是不動聲色,可暗地裡卻將後槽牙咬了又咬。
他早就聽謝老四說她的日子不好過。他還以為,她只是缺少吃用,心裡還極其納罕過,難不成陸家大老爺寵妾滅妻到了如此地步,竟然令嫡出的女兒缺衣少食。
後來他多少也知道了。後宅裡的明爭暗鬥何止是剋扣衣食,如今真真切切聽她說起來。他才知道,原來她過的竟然著這種日子!有好幾次都險些丟了命!
“我可不是想叫六爺去替我打抱不平。內宅婦人麼,眼皮子淺,來來去去也不過是這些小手段,我若對付不了她們,豈不是白活了。”
“我只是想告訴六爺,被人人前背後說魯莽也好。說三道四也罷,事實並不一定真是那樣。我自己個兒還揹著無數的惡名,又怎麼會輕信別人如何說你……”陸清寧輕笑著望他。
白鶴鳴良久都說不出話來。喝了兩盞茶後,終於開了口:“我真不知道你竟然這麼難,早知道……就請曾祖母多說幾句了……”
陸清寧不免笑嗔:“太皇太后一言頂十句。何況還有賜婚旨意在那裡,何嘗需要多說?”
“六爺之所以想要出海。不也是隻想驗證下自己的能力?有能耐的人,在什麼逆境之下都能活得很好,正是所謂的狼走千里吃肉。”
她還想說,狗行千里吃屎。比如陸文博,他留在陸家時,便是個雞鳴狗盜之徒,被驅逐出陸家之後,難不成還能奮發圖強,考上個秀才?
不過她倒聽說了,陸清瑩才嫁到米家,便軟磨硬泡纏著米連山,給陸文博在米家謀了個差事呢,說是當了個小管事……
這陸清瑩也著實的沒腦子。她如今已經是米家的大少奶奶了,叫自己的同胞兄弟在米家做下人,虧她想得出來啊!
不過……又能如何呢。若陸文博本是個有真本事的,還能跟米家借些銀子做個小生意,勤勤懇懇幾年後也能出頭;可他一沒學問,二無經商本領,拿了銀子也是坐吃山空,之後還不是照樣等著米家接濟?
“狼走千里吃肉,這話說得好。”白鶴鳴哈哈大笑起來。
很多時候,他都以為她是個伶牙俐齒的小狐狸——她長著一副尖下頜,一雙眼的眼梢既細長又上挑,再配上她那刁鑽古怪的笑容,可不活脫脫一個小狐狸?
可等他從太皇太后那裡求到了賜婚旨意,明郡王妃哭罵著哪裡來的狐狸精,勾得我的兒子五迷三道時,他突然就覺得,狐狸這個詞兒確實不像好詞兒。
如今聽了她這話,且不論狼比狐狸好聽還是更不如,至少這意思他懂了。
“六爺懂了?那等到三五年後,六爺看上了哪個新人,也莫怪我張嘴咬人嘍?”陸清寧半真半假的,便將話引到了她一直想說卻沒說過的問題上來。
白鶴鳴是個土生土長的大順男子,腦海裡哪裡有什麼一夫一妻攜手白頭的概念。若不強行灌輸一陣子,恐怕叫來還有得糾纏。與其等到兩人成親後,她用盡心機做毒婦妒婦,不如現在早早說清楚,也省得兩相看厭!
“這是什麼話?”白鶴鳴既有些懵懂,又有些憤怒。
“怎麼,六爺也想叫我做我娘那樣的賢婦不成?或許是六爺之所以請太皇太后賜婚,便是看中了我母親的為人,以為她教養出的女兒必然也是賢良淑德?”陸清寧高挑眉梢,語氣中多少帶了些逼迫的意味。
若是一言不合,現在退婚也來得及呀!等成了親再鬧和離,她恐怕沒有姑奶奶那般的好運氣了!
太皇太后的旨意不能收回,太皇太后說過的話也不能出爾反爾。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