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朝著陳容瞪了一眼,暗中怒道:莫非,那王弘壓根就不喜歡阿容這小姑子?真是個沒用的廢物,生得這麼妖媚風騷的,連個男人都抓不住!
他回頭之際,那個僕人便不再說話。
陳元狠狠瞪了低頭不語的陳容一眼後,回頭暴喝道:“什麼話?愣著作甚?怎麼不說出來?”
那僕人見他惱了,嚇得縮了縮頭,連聲應是。
等陳元的咆哮聲一停下,他結結巴巴的背誦道:“王弘,他,他的話是這樣的:爾是嫁女?還是賣女索官?節義之婦,生死之友,豈容如此輕辱?”
僕人聲音一落,四野靜了。
陳元啞住了。
他瞪著那僕人,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那張端方的臉孔,有點發白,“你,你說什麼?”
那僕人望著這樣的他,哪裡還說得話來。當下雙膝一軟,伏地不起。
只是片刻功夫,陳元的臉孔已是越來越白。
他兀自瞪著那僕人,聲音壓低,不敢置信的,喃喃的說道:“不可能!王弘這人,世人都說溫文爾雅,清逸超俗。他可是從不惡語傷人……”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完全的啞住了。
這個時候,啞住的還有陳容。
只是她雖然啞住,心情卻是放鬆的,愉快著的。她見陳元那張端正的臉孔越來越白,漸漸的,白裡還透著青,連忙腳步輕移,極敏捷極快速的從院落中消失了。
一出院門,陳容便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才笑兩句,她便以袖掩嘴,低著頭,向自家院落裡急衝。
轉眼間,陳容衝入了院落裡。
已經趕回來了的平嫗見她回來,急急迎上時,突然腳步一頓。
只見這時的陳容,廣袖一放,放聲大笑起來。
她這是真正的大笑,清亮,舒暢,愉快!
這笑容,平嫗已是很久很久沒有看到了。
她先是一驚,轉眼跟著她笑了起來。
陳容以袖掩嘴,狂笑了一陣後,捂著肚子哎喲起來。平嫗趕忙上前,幫她揉著肚子。
陳容靠著平嫗,還在格格直笑。
好不容易她的笑聲稍止,平嫗笑道:“這是怎麼啦?女郎今兒這麼高興?”
陳容享受的微眯雙眼,她望著阮氏院落所在的方向,壓低聲音,向著靠攏的眾僕忍笑說道:“剛才,陳元被王七郎怒斥了!”
她眨著眼,一臉認真的向他們說道:“那是真正的怒斥哦。嘿嘿,王七郎的怒斥,也不知陳元經不經受得起!”
她說到這裡,見眾僕還是一臉迷糊,也不想說了,便推開平嫗,蹦跳著向房中走去。
一邊蹦著,她還一邊哼著歌。
上一次,陳三郎隨她趕赴名士之會時,被其中一人羞辱了,結果,直到現在,他還龜縮在家中,愣是不敢去與他的狐朋狗友們遊玩了。
甚至,陳元已經著手,準備為他在建康廣置良田和店面,讓他就這樣脫離士林,要麼混個小官,要麼如一個商人一樣過日。
沒辦法,這是個一言之貶,可以毀人一生的年代!
現在,輪到陳元了。
也不知道王七郎的貶損,可以造成一個什麼樣的後果?陳容抬起頭來,一臉嚮往。
第二天,陳容便知道了,當天晚上,陳元便被陳公攘關在祠堂,並正式撤消了他的家長繼承權。現在,如果陳公攘不在,繼任南陽家主之位的,將是商人出生的陳術。
遺撼的是,陳元的損失也就這麼大,他這種人,汲汲營營於官途,是人盡皆知的‘俗物’,本來就沒有多少學識,在士林中也是名聲不好。
人家本來便不是在士林混的,從來便沒有過清名,本來求的便是世俗之極的小官之位,所以,王弘的斥喝,也就是讓他承受的指點和白眼更多一些。
轉眼幾天過去了,冬更深了。
這一天凌晨,陳容側過頭看向外面明亮的天容,奇道:“天這麼亮了?〃
回答她的是平嫗,她端著一盆熱騰騰的,冒著蒸汽的熱水,一邊擰著毛巾,一邊笑道:“是下雪了,女郎,下雪了!〃
陳容聞言,歡喜叫道:“真下雪了?〃
平嫗眯著小眼晴,慈祥的臉上盡是笑容,“是啊是啊,下雪了,還是大雪呢。女郎,這下可好了。”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有點顫。
陳容也是。
沒有辦法,這種大雪,整個南陽城的人,都期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