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施禮興沖沖離去。
宮娥呈上香茶,武后剛剛端杯,又重重擲在托盤中,憤懣自語:“我怎麼竟蠢得認為李弘這孽子對王勃,僅僅是嫉妒我招賢納士呢!”
婉兒為武后整理鳳帔:“哪個親孃不護兒,娘娘是慈母心腸向著太子殿下呀!”
“唉!”武后長嘆一聲:“……看來李弘這逆子,他專給為娘撐頂風船啊!……好苗我沒及時護理,而今已長成了難當大用的歪脖子樹了!”
武后眼前幻現了躲在幃幕後幼小的李弘。他稚幼可愛的小臉上,兩隻大眼睛露出慌恐,悲傷可憐地神情。幻象隨之消逝,武后拭了拭盈眶的淚水。
婉兒:“人心向善天保佑。娘娘一心為國為民為江山社稷。太子殿下是受奸佞引誘走上岐途。兒是孃的連心肉。皇太子早晚是能理解娘娘為兒為女的慈母心腸的。”
武后:“他這樣胸懷狼子野心,還像繼承李氏大唐的儲君嗎?他還能一統江山替天牧民嗎?
太平公主依然在鞦韆上展示美姿,她向溢香亭高呼:“母后,我這個姿式學得可象你呀!”
溢香亭中早已空空無人,只有千姿百態的*隨風搖曳搔首弄姿。
招賢館內參天大樹下巨石的琴臺上,王勃席地而坐彈奏古琴曲“平沙落雁”,王勃彈琴難抒情,薛華手拈一片黃葉,對一池碧水聆聽彈唱。
蘆花翻白夕照晚
雁落平沙影孤單
(一曲未盡,絃斷音絕,與薛華相視無言,王勃長嘆擊巨石而清吟:“
離群方識秋風冷
絃斷難抒曲中寒唉——”
薛華勸慰:“兄長操琴不能消愁,不彈也罷,何必苦吟。”
王勃停立不語,稍時,他垂首相問:“劍閣的金大嫂母子,依然沒有訊息麼?”
“唉!”薛華感慨:“寺院空門不染紅塵,禁宮蕭牆壁壘深嚴,就像漫山漫谷尋黃葉,不知飄零落於何方了。”
王勃探問:“聽說那國師懷義已返回京城了。”
薛華微有怨言:“兄長大隱於鬧市,小弟未曾出家,只得伴你終日坐關悟禪,早已斷了人間煙火,我哪敢再染紅塵!”
“這……”王勃愧疚地:“是為兄連累了賢弟。唉,只是你我辜負了盧兄的臨終囑託了。”
“哥啊,實對你講。”薛華更有內疚:“那不懷好意禿頭和尚,已經佛旌開道,神幡引路,在萬人空巷夾道禮拜中,返回華嚴寺了。”
“金大嫂她,她母子呢。”王勃急切追問。
“據我叔叔說,那日見到懷義大師迎來京城的護佛聖母的朝野官宦縉紳,無不驚歎是朝見了年青時的武后娘娘。只是……”薛華不忍講敘。
王勃追問:“只是……她,她怎麼樣了。”
“她,她僵如泥塑,呆以石佛……”
“她的虎娃子呢……?”
“盧大哥叮囑她寸步不離的孤兒,不知去向。我叔父也追問過這個轉世靈童,那些隨行僧尼都不知所云,又各自呈訴靈童已入了仙班……”
“哦!”王勃驚愕猜測:“虎娃子不知去向了!”他一把抓住薛華:“你,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薛華摔開王勃王勃,撫摸著被抓痛的手臂:“嗨,我那個能通鬼神的叔叔,也摸不著鬼神們雲遮霧障裡的玄虛天機。你這墜入驚濤濁浪中,自身難保的泥菩薩,知道了她母子的劫難,又能怎麼樣?”
王勃欲高喊又止,強壓下憤怒,長長噓了口氣,無言地癱倒在巨石上,薛華焦急過去撫慰:“兄長啊……”
王勃猛力推開薛華,迸出了憤懣:“招賢,這哪是招賢,分明是幽禁,軟禁,囚禁那……!”
薛華四下警惕地打量:“我的哥啊,說話千萬謹慎呀!”
王勃僵臥不動,並不理會。他仰視濃蔭外狹窄零碎的天空中的浮雲,獨自感嘆:“……什麼集英聚賢,我們都是身不由己,任風擺佈得變幻莫測的秋雲。”
薛華憂鬱地蹲坐在他身旁:“子安兄……”
王勃猛地挺坐起來,抱膝而坐背對薛華,依舊傾吐牢騷:“皇族爭王權,官宦奪富貴,百姓受磨難,生靈遭塗炭。我王勃無事君的德能,更無濟世安民的才智。我……我不求入仕途飛黃騰達,貪戀的是重返故土,享受點閒情逸趣,與平民百姓同生共存。唉,我我與世無爭,久久困住這裡,圖的個什麼呀?”
薛華吞吞吐吐說:“你,……你是有匡世濟民大志的嘛……。”
“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