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他的功力,自己人先躍出,他飛擲船板,居然能及時趕到。溫青哼了一聲,道:“不分青紅皂白,便是愛做濫好人!到底你是幫我呢,還是幫這老頭兒?讓他在水裡浸一下,喝幾口江水不好嗎?又不會淹死人。”
袁承志知道這人古怪,不願再理,心想這種人以少加招惹為妙,自己救了他性命,他非但毫不感恩,反而如此無禮數說,當下也不介面,回到艙裡睡了。
次日下午船到衢州,袁承志謝了龍德鄰,取出五錢銀子給船老大。龍德鄰定要代付,袁承志推辭不得,只得又作揖相謝。溫青對龍德鄰道:“我知你不肯替我給船錢,哼,你就是要給,我也不要你的。”從包裹中取出一隻十兩重的銀元寶來,擲給船老大,道:“給你。”船老大見這麼大一隻元寶,嚇得呆了,說道:“我找不出。”溫青道:“誰要你找?都給你。”船老大不敢相信,說道:“不用這許多。”溫青罵道:“囉嗦甚麼?我愛給這許多,就給這許多,你招得我惱起上來,把你船底上打幾個窟窿,教你這條船沉了!”船老大昨晚見他力殺數人,兇狠異常,不敢多說,連謝也不敢謝,忙把元寶收起。溫青在桌上開啟包裹,一陣金光耀眼,包裹中累累皆是黃金,十兩一條的金條總有二百來條,他右拳在金條堆中切了下去,平分成兩份,將一份包在包裹,背在背上,雙手把另一堆金條推到袁承志面前,說道:“給你!”袁承志不解,問道:“甚麼?”溫青笑道:“你當我真的把金子拋到了江裡嗎?傻死啦!讓他們去江底瞎摸,摸來摸去只是衣服包著的一塊壓艙石。”說著格格大笑,只笑得前仰後合,伏在桌子上身子發顫。袁承志也不禁佩服他的機智,心想這人年紀比自己還輕著一兩歲,連榮彩這樣的老手也給他瞞過,說道:“我不要,你都拿去,我幫你並非為了金子。”溫青道:“這是我送給你的,又不是你自己拿的,何必裝偽君子?”袁承志不住搖頭。龍德鄰雖是富商,但黃澄澄一大堆金子放在桌上,一個一定不要,一個硬要對方拿去,這樣的事情固然聞所未聞,此刻親眼目睹,兀自不信,只道袁承志嫌少。
溫青怒道:“不管你要不要,我總是給了你。”突然躍起,縱上岸去。袁承志出其不意,一呆之下,忙飛身追出,兩個起落,已搶在他面前,雙手一攔,說道:“別走,你把金子帶去!”溫青衝向右,他攔在右面,溫青衝向左,又被他搶先擋住。溫青幾次闖不過,發了脾氣,舉掌向他劈面打去。袁承志舉左掌輕輕一架,溫青已自抵受不住,向後連退三步,這才站住。他知道無法衝過,忽然往地下一坐,雙手掩面,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袁承志大奇,連問:“我震痛了你嗎?”溫青呸了一聲:“你才痛呢!”一笑躍起。袁承志不敢再追,目送他背影在江邊隱去。眼見他一身武功,殺人不眨眼,明明是個江湖豪客,哪知又哭又笑,竟如此刁鑽古怪,不由得搖搖頭回到船內,把金條包起,與龍德鄰拱手作別。
他在衢州城內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心想:“這一千兩黃金如不歸還,心中如何能安?我不過見他可憐,才出手相助,豈能收他酬謝?好在他是本地石樑派的人,我何不找到他家裡去?他如再撒賴,我放下金子就走。”翌日問明瞭石樑的途徑,負了金子,邁開大步走去。石樑離衢州二十多里,他腳步迅速,不消半個時辰就到了。石樑是個小鎮,附近便是爛柯山。相傳晉時樵夫王質入山採樵,觀看兩位仙人對弈,等到一局既終,回過頭來,自己的斧頭柄已經爛了,回到家來,人事全非,原來入山一去已經數十年。爛柯山上兩峰之間有一條巨大的石樑相連,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搬上,當地故老相傳是神仙以法力移來,石樑之名,由此而起。
袁承志來到鎮上,迎面遇見一個農婦,問道:“大嫂,請問這裡姓溫的住在哪裡?”那農婦吃了一驚,說道:“不知道!”臉上一副嫌惡的神氣,掉頭便走。
袁承志走到一家店鋪,向掌櫃的請問。那掌櫃淡淡的道:“老兄找溫家有甚麼事?”袁承志道:“我要去交還一些東西。”那掌櫃冷笑道:“那麼你是溫家的朋友了,又來問我幹甚麼?”袁承志討了個沒趣,心想這裡的人怎地如此無禮,見街邊兩個小童在玩耍,摸出十個銅錢,塞在一個小童的手裡,說道:“小兄弟,你帶我到溫家去。”那小童本已接過了錢,聽了他的話,把錢還他,氣忿忿的道:“溫家?那邊大屋子就是,這鬼地方我可不去。”袁承志這才明白,原來姓溫的在這裡搞得天怒人怨,沒人肯和他家打交道,倒不是此地居民無禮。他依著小童的指點,向那座大屋子走去,遠遠只聽得人聲嘈雜。走到近處,見數百名農人拿了鋤頭鐵靶,圍在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