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就不叫刑部了。因為國家縱有千條律法,最終還是要落實在你那一刀上。”
趙甲跪在地上,眼淚汪汪地說:“劉大人,您的話,真讓小的感動,在旁人的眼裡,幹我們這行的,都是些豬狗不如的東西,可大人您,卻把我們抬舉到這樣的高度。”
“起來,起來,老趙,”劉光第說,“今日我就不留你了,改日我請你喝酒。”
然後他又吩咐那位瘦高的青年,“樸兒,送趙姥姥出去。”
趙甲慌忙說:“怎敢勞公子大駕……”
青年微微一笑,雙手做出了一個客氣的手勢。他的禮貌和謙和,給趙甲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光緒二十三年正月初一日,劉光第穿著官服,提著一個油紙包兒,走進了劊子手居住的東耳房。劊子手們正在炕上猜拳喝酒,慶祝新年;一見大人進屋,個個驚慌失措。趙甲赤著腳從炕上出溜下來,跪在炕前,道:“給大人拜年!”
劊子手們跟著趙甲出溜下炕,都下了跪,齊聲道:“給大人拜年!”
劉光第道:“起來,都快起來,地下涼,都上炕。”
劊子手垂手肅立,不敢上炕。
“今天我值日,跟你們來湊個熱鬧。”劉光第揭開油紙包兒,露出了一些煮熟的臘肉,又從懷裡摸出了一瓶燒酒,說,“肉是家裡人做的,酒是朋友送的,你們嚐嚐。”
“小的們怎敢與大人同席?”趙甲說。
“今日過年,不講這些禮節。”劉光第道。
“大人,小的們實在不敢……”趙甲道。
“老趙,你怎麼啦?”劉光第摘下帽子,脫去袍服,說,“大家都在一個衙門幹事,何必客氣?”
劊子手望著趙甲。趙甲道:“既然劉大人看得起我們,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大人您先請!”
劉光第脫去靴子,爬上炕,盤腿坐下,說:“你們的炕頭燒得還挺熱乎。”
劊子手們都傻傻地笑著。劉光第道:“難道還要我把你們抱上來嗎?”
“上炕,上炕,”趙甲道,“別惹劉大人生氣。”
劊子手們爬到炕上,一個個縮手縮腳,十分拘束。趙甲拿起杯子,倒滿,屈膝跪在炕上,雙手舉杯過頭,說:“劉大人,小的們敬大人一杯,祝大人升官發財!”
劉光第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抿抿嘴,說:“好酒,你們也喝嘛!”
趙甲自己也喝了一杯,他感到心中熱浪翻滾。
劉光第舉起酒杯,說:“老趙,上次多虧你把我送回家,我還欠著你一個人情呢!來吧,都把酒滿上,我敬你們大家一杯!”
劊子手們都很激動地乾了杯中酒。趙甲眼裡江著淚水,說:“劉大人,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還沒聽說過一個大人,跟劊子手一起喝酒過年。
夥計們,咱們敬劉大人一杯吧!“
劊子手們跪在炕上,高舉起酒杯,向劉光第敬酒。
劉光第與他們一個個碰了杯,眼睛放著光說:“夥計們,我看你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幹你們這行,沒有點膽量是不行的。膽量就是酒量,來吧,幹!”
幾杯酒下肚之後,劊子手們漸漸地活潑起來,身體自然了,手腳也找到了著落。
他們輪番向劉光第敬酒,顯示出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放本色。劉光第也放下架子,抓起一個醬豬蹄大啃大嚼,抹得兩個腮幫子明晃晃的。
他們吃完了盤中肉,喝乾了壺中酒,都有了八分醉意。趙甲滿臉笑容。劉光第眼淚汪汪。“大姨”滿口胡言亂語。“二姨”睜著眼打呼嚕。“三姨”舌頭髮硬,誰也聽不清他說了一些什麼。
劉光第蹭下炕,連聲道:“痛快啊!痛快!”
趙甲幫助劉光第穿好靴子,外甥們幫他穿上袍服,戴上帽子。劉光第在眾劊子手的陪同下搖搖晃晃地參觀了刑具陳列室,當他看到那柄把子上拴著紅綢的“大將軍”時,突然問:“趙姥姥,這柄大刀,砍下過多少顆紅頂子?”
趙甲道:“小的沒有統計過……”
劉光第伸出手指,試了試那紅鏽斑斑的刀刃,說:“這刀,並不鋒利。”
趙甲道:“大人,人血最傷刀刃,每次使用前,我們都要打磨。”
劉光第笑著說:“趙姥姥,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有朝一日,我落在了你們手裡,你可要把這把大刀磨得快一些。”
“大人……”趙甲尷尬地說,“您清正廉潔,高風亮節……”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