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什麼死了活了的話了,別這麼詛咒自己,我受不了。我答應你,我不去找他拼命,我好好地活著,你也要好好地活著,我一天不死,你也就不能死,答應我,啊?”
他緊擁著尹梅意,兩人的淚水流在了一起:“梅意,我答應你。可是,你也要答應我,無論怎樣,你也要忍著,千萬不能做蠢事。你放心,終有一天,我能救你出來!”趙嘉德緊緊摟著她,看著頭頂的那彎下弦月,半晌才抑鬱地道,“梅意,人活在這個世上真是苦啊!我為什麼要生在帝王家?你又為何要嫁進來?我們為何不能遠遠地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逍逍遙遙地過上一生,逃離這些痛苦和折磨?為什麼要天天無止境地忍受?”
“到了這種時候,娘也顧不得什麼了,然後……然後……我們就有了年兒你!今生今世,這是娘唯一一次,不管不顧,做出了逾距越規的事來,可是,娘卻從來也沒有後悔過!年兒,你……你不會厭怪娘,認為娘是那種淫賤的女人吧?”
趙長安早淚流滿面:“娘!孩兒從來不知道,原來,娘和……皇……爹爹,當年曾遭受過那麼大的苦楚,孩兒怎會厭怪娘?娘當時那樣做,完全是對的!”
聽了愛子這發自肺腑的話,尹梅意悲欣交集,出了半天的神,才又續道:“九月初九,成婚大典如期舉行,嘿嘿,新婚當晚,娘都預備好了,只要那個活畜生敢靠近娘身前三尺,娘就拿頭上的這支梅枝簪戳爛他的心肝,再……”趙長安打了個寒戰,在他的記憶中,還從未聽母親用這麼陰森的語氣說過話,而所說的內容又是這麼狠毒。
尹梅意一笑:“年兒,莫怕。那天晚上,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趙裕仁根本就沒來。娘蒙著紅蓋頭,一個人在喜床上坐了一夜。那個衣冠禽獸一行完大禮就走了。”
她緩緩抬頭:“年兒,你曉得這是為什麼嗎?”不待回答,她已經笑了,這麼疹人的笑聲,趙長安以前從沒聽過,一時間,他全身的肌膚,一寸一寸地驚憷。
“哈哈……那破爛,那狗!他娶娘,根本就不是為了協理宮闈,而輔王德,他之所以這樣做,僅僅是……僅僅是因為娘是嘉德最心愛的女人,就為了這一條,娘就是一頭母豬,一條母狗,他也要娶了來,好折磨嘉德,讓他永遠痛苦,永遠都承受與娘分離的折磨。而且,這個仁慈謙和、人品貴重的宸王,早就不是男人了!早在兩年前,他就被刺客暗襲,雖逃出了條命來,卻傷了下腹,再也……再也不能行人事、做父親了!哈哈哈!這個全王宮、全京城,不,全天下品級最高的宦官,他明明曉得自己已是個廢人,一個太監一樣的閹人了,可為了活活拆散娘和嘉德,他卻仍強娶了娘來做這個有名無實的王后,來守活寡。年兒,你說,這皇家之中,怎麼就會有這麼多滑稽可笑荒唐的事情發生?”
趙長安只聽得後背發緊。趙裕仁在他出生前就薨逝了。以前,他也曾問過母親,父王生前的一些情形,尹梅意總是淡然以應:他的父王相貌英俊、性情溫柔,待人接物謙遜多禮,是以甚得先帝寵愛。但僅憑寥寥數語,趙長安始終無法對他有一個明晰、實在的印象。他也曾去皇史宬中翻查過,想看看趙裕仁當年的畫像,或是有關他的別的什麼東西,好對他多一點兒瞭解,但最後終是一無所獲。以至於有時候他甚至懷疑,世上是否真有趙裕仁這麼一個人存在過!他除了自己這個兒子、這座宸王宮和宸王這個王爵,彷彿在這個世上就再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遺存。
此時,聽孃親口所述,他竟是如此殘忍狠毒、奸詐陰鷙!還好,他並不是自己的生父,否則的話,趙長安真會厭惡羞愧死的。
“大婚後才幾天,先帝就病了……”
皇帝的病並不重,太醫細加診治後斷言,皇帝患的不過是一般風寒,只須服藥,稍加調理,至多三日即可痊癒。可這次太醫卻錯了,雖經服藥調治,皇帝的病卻一日重過一日,到得後來,竟已不能起床。
皇帝病才起時,趙裕仁就帶尹梅意搬進皇宮,為皇帝侍疾。這其間,得知訊息的趙嘉德曾多次上奏,請求覲見父皇請安侍疾,以盡人臣孝子之道,可趙裕仁卻以皇帝的名義頒下諭旨:朕體不適,不堪煩擾,所有的覲見請安,一律免除!趙嘉德這個被廢黜囚禁的皇長子,竟是連一次也未能到皇帝養病的太極殿,見一見自己的父皇。
倏忽間到了九月二十五。晚上戌時三刻,趙裕仁先回太極殿後的含元殿歇息,卻命尹梅意和皇帝的寵妃陳夫人留下繼續侍奉。亥時正刻,宮門下鑰,尹梅意正要跪辭,忽然,殿內眾人聽見外面有人急速跑動,同時還有兵器撞擊的聲音。
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