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嗎?”他心裡難過,卻不願意申屠衍感受到半分,只佯裝著平時疾言厲色的模樣。
“哦。”鍾簷走得有些快,申屠衍跟在後面,步履蹣跚,有些跟不上,卻還是努力跟著他。
鍾簷氣鼓鼓的走了一路,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申屠衍有些惶恐,默默的看著他。
——他實在不知道又有什麼事情惹得他不高興了。
鍾簷看了他好久,忽然蹲了下來。
“啊哈?”什麼意思?申屠衍完全被搞蒙,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裡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陰陽怪氣。
“上來!”他臉上一陣紅,不知是惱的,還是羞的,“你走得太慢,再這樣走下去,天都要黑了。”
“啊?”申屠衍知道他的意思,卻半點也挪不動,剛才他上了藥,雙腿跟灌了鉛一樣沉重,短短的一截路,他步履蹣跚,卻走了很久。
他的雙手漸漸纏上他的脖子,身體貼在一起,整個身體起起伏伏,而倒退的,是青石街,是白牆黛瓦,他們從一條巷子走入下一條巷子,卻不知道下一條巷子會是什麼樣?
跟江南的男子比起來,鍾簷不算短小,可是略單薄的身子支撐起這樣一個比他還要魁梧的男人,卻是有些困難的,他走了這樣久,汗水滲了一路,卻不覺得累。
他伏在鍾簷背上,四周都是他綿長的氣息,急促的,慌張的,不知怎麼的,竟然生出幾分奇異的感覺。
鍾簷覺得申屠衍安靜得一場,以為他是睡著了,卻聽一個聲音幽幽響起。
“鍾師傅,我以前是不是也這樣背過你?”
☆、第十一支傘骨·承(上)
“鍾師傅;我以前是不是也一樣背過你?”
鍾簷聽見這樣一句;驟然一僵,許久才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抬頭;聲音有些發顫;“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來?”
“我猜的。”申屠衍笑著說;“我想鍾師傅這樣奮力救我;我們之間的關係一定不錯;因此就大膽的猜了一猜……”
“呸……”鍾簷有些失落,望著馬頭牆邊上的青天白日,流動的雲彩,與許多年別無二致。而他,就是在這樣的靜謐時光中;與生活中的那些雞毛蒜苗,茶米油鹽對抗,分庭抗禮。
在這裡,他曾經走街串巷為了多賣出一把傘,他也曾經為了躲避戰火和街坊一起穿越街巷,他也曾經在新嫁娘跑了之後呆坐在青石板上怔怔發愣。
而這些小事,都不過是尋常人的悲歡,在便無聊賴的時光中一日一日的走下去,在歷史的潮流中淹沒,僅僅成為一個時代的背景。
可是每一樁,每一件,新奇的,無聊的,波瀾不驚的,驚心動魄的,都是他一個人經歷的,都與眼前的這個人無關。
那時他還不在他的身邊。
那時他只是懷著年少的一脈相思一個人孤孤單單走下去。
好在他沒有一直孤單下去,現在,這個人就在他的背上,像著當年他揹著他一般的模樣。鍾簷忽然大口喘了氣,“累死我了,等你好了,非要給我背會來不可。”
“好好。”申屠衍連忙連聲答應,唯恐他一氣撒了手。
日子要真過成了尋常,時間也變得飛快了,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門邊上的歪脖子樹上的葉子也掉得差不多了,從有點禿,變成了十二分的禿。
一日裡,蔣明珠興高采烈的踏進家門,眉飛色舞的比劃著,“馬太守的女兒明日出嫁了,邀請我們全家去觀禮呢。”她穿著大紅羅裙,那神情,就跟上花轎的人是她一樣。
鍾簷抬頭,疑惑皺眉,“怎麼嫁了一個月,還沒有嫁出去……”
臨了,還補充了一句,“哎……難嫁的閨女啊。”
蔣氏啐了他一口,“呸!那是人家準備的排場大,多大的排場啊?”
第二天,他們還是老老實實跟著蔣明珠一起去了那太守女兒的婚宴。
這馬太守呀,平時最愛擺闊,偏房娶了好幾門,偏生一房比一房醜,連生個女兒都醜的跟鐵疙瘩似的,不少年輕人為了攀上這個高枝,上門來迎親,見了真顏,嚇了人小年輕臉都白了,立即打消了迎娶之心,一溜煙兒跑出了府邸。
索性著馬家小姐雖然面容粗鄙,但是性子卻溫和大度,否則被打擊了這麼多次,要換了別的姑娘,早找了一顆歪脖子樹抹了脖子。
今年自家的閨女終於嫁出去了,馬太守別提有多高興了,光是婚禮就準備了一個多月,請著雲宣的巧婦趕製禮服,足足花了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