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僅僅相差一歲。
卻隔開了一個世界。
他的童年,是在血腥和輾轉買賣中度過的,為了活下去,所有的罪惡和醜陋都可以習慣,他七歲時就已經能夠徒手擰斷野畜的脖子,十歲時為了活下去,在奴隸場裡和別的奴隸格鬥,他從出生時便是像野獸一般的生活著,目的乾脆而野蠻……而尚書家的小公子,童年裡,會幹些什麼呢,誦讀著尚不能完全懂的詩經,執一杆竹筆一筆一劃的寫字,乾淨的就像手裡的白紙。
所以他以大人的視角看待著鍾簷,便寬恕了他一切的無理取鬧。
但是也還是有很多相當窘迫的時候,比如說申屠衍給鍾簷傷藥的時候。
小孩子捱了打,沒日沒夜的在床上打滾,藥膏還沒又敷上便哭爹喊孃的喊疼,申屠衍被那兩瓣白花花的屁股晃得眼花,忽然嗓子乾澀起來,渾身的溫度也上生了好幾度,他那時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正在長身體的少年只是懵懵懂懂覺得這是極其可恥的事情,可鍾小少爺不配合,所以每一次給鍾小少爺傷藥,都是一件累人的活。
申屠衍思緒拉回來,手上的膏藥也已經倒騰好了,就問申屠衍要不要換藥,花架下的少年卻沒有答話,只專注於手中的竹子,“等下,我待會兒再換。”
申屠衍又站在花架下面等了許久,那個小孩兒卻早已經忘記了換藥這回事,自得其樂,到了福伯催促,才不甘不願的撩起袍子。
申屠衍拿著藥膏,慢慢走到少年前面,他覺得給小少爺上藥實在是一件太強人所難的事情,不知覺,手都顫抖了起來。
鍾簷趴在藤椅上,是少有的安靜,和平時嘴不饒人的樣子截然不同,他擰著眉,睫毛在光線中顫抖著,讓他想起那些空曠黑白的草原上的馴鹿。
索性,這一次鍾家少爺不嚷嚷也不鬧騰,安安靜靜的,十分配合,他十分順利的換完了藥。臨走的時候,鍾簷反常的說了一句,特別想吃山筍,讓他去後山掘一些。
是夜,杜府辦了小宴,賀的是杜荀正杜太傅的左遷之喜。
當年,杜荀正不過是一介書生,鍾尚書唯一的妹妹執意要嫁與他,許多年過去,杜荀正迂腐木訥,不善迎逢,仕途一直不順,如今,鍾尚書看見自家妹夫終於有嶄角之勢,才為自家的妹子鬆下一口氣。
“今天妹夫承蒙隆恩,當為國分憂,匡扶幼主,來,為兄敬你一杯。”
“兄長,請。”杜氏夫婦一起站起來,回敬道。杜夫人是個沉靜淡薄的性子,對著兄長笑,“我倒不希望他能做出什麼功業來,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夠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就夠了……”
“妹妹,你不明白,你不知道,現在朝廷上這個局勢,為兄也是身不由己呀……妹夫,想必你也看出來了,皇上對待太子的態度,晦暗不明……”尚書大人喝了一杯酒,繼續說。
大人熱烈的討論著朝局,兩個小孩兒坐不住,鍾簷率先對著父親說肚子疼,藉著腹痛要開溜。
鍾尚書說了兒子幾句,想著這幾日小子表現還算乖巧,便應了。
小妍看著對面的表哥,覺得古怪,眼珠滴溜溜轉了一會兒,也尋了理由跟了上去。
申屠衍挖完山竹筍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起來,申屠衍提著一布袋山筍,沿著牆根走路,四周是朱瓦玄牆,籠罩在其中,幽深而頎長。
他忽的覺得一個麻布袋子從天而降,他的頭蒙在袋子裡面,什麼也看不到,他被死死摁在原地,緊接著劈天蓋地的銳箭朝著自己身上噼裡啪啦的打過來,並不是真正的利器,不至於破皮流血,帶著竹子的清香,帶來的卻是巨大的痛楚。
他聞到了竹子的味道,想起今天下午花架底下白衣小孩兒的手中專注擺弄的竹子,恍然悟了是怎麼回事了。
這些天來,他們表面上相安無事,可是他們都知道,這一架遲早是要打的。
如今終於是要爆發了。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撕開那麻袋,其他幫忙的幾個小公子萬萬沒有想要他會自己衝破這個麻袋,紛紛退開了幾步遠。
申屠衍看著那個竹箭的來源,冒著亂箭,一步一步走到錦衣少年面前。
鍾簷也不知覺放下自制的弓箭,狠狠的盯著走過來少年,就這少年的胳膊,便像小狗一般咬了下去。
鍾簷咬著申屠衍的胳膊不鬆口,申屠衍掐著鍾簷的脖子也不鬆手。他們互相扒著對方不撒手,兩個身體滾在地上,就是一陣廝打。
其他小孩兒看著這是要動真格,紛紛要作鳥獸散。跟著表哥過來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