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魁點了點頭,也覺得客人有些太多了,無暇一一應對。
起初他只想放下走鏢的營生頤養天年了,偏偏老趙這損友,不知存了什麼心思,鼓吹喧闐,說要給他風光大辦。
楊元魁早起去過一趟管家楊福那裡,看見那堆疊成一摞的賓客禮簿,也是呆愣,粗略一點,竟然超了發帖相邀的數倍。
其中一半都是老趙年輕時的熟人,一半則全仰仗本道藩鎮越王的面子,畢竟當初楊氏鏢局也是舉家搬去越王府小住一段時日的,訊息雖然是刻意隱瞞了,卻也不脛而走。
反倒真心給楊元魁祝賀來的沒幾個,可憐他一把老骨頭了,還要被強按牛頭,成天收禮見客,人還認不全,只得捏著鼻子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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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自是擺出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的態度,將他這個五品小宗師捧到天上,甚至營造出半座江湖垂老的淒涼架勢,感嘆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雖然知道老趙是出於好意,但他卻是有些消受不起。
“延贊。”
“怎麼了爹?”
楊元魁問道:“昨日長春府晉陵縣的符榮華來了,他說的事情你打聽過了?是真是假?”
楊延贊點頭道:“確有其事。”
楊元魁頓時有些小怨懟道:“那我不問,你怎的還不打算說了?”
楊延贊笑著解釋,“也不是什麼大事,您就安心吧。”
楊元魁沉默了,符榮華是威遠鏢局在晉陵縣設立分局的總掌櫃,似乎是在晉陵縣怠慢了過寶丹丫頭,這次趕在總鏢局之前抵達賀縣拜訪,顯然打算是先行一步來討好堵嘴的。
他說什麼剛從長春府走水路進入越州府地界,甚至無須憑證,只消空口白話說一句是為神拳無敵楊一刀楊老爺子金盆洗手祝賀的,沿路順道的水陸驛站都能下腳餵馬乃至吃食留宿。
符榮華說話之時,一臉諂媚,直誇楊氏鏢局如此排面,前無古人,駭人聽聞。
楊元魁與楊延贊卻是眉頭漸漸凝重。
離朝武人北多南少,北強南弱,神拳無敵楊一刀的名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南面江湖姑且能算作一號人物,但在官家看來,也就是個庶民,連有德耆老都算不上。
楊元魁對此也是詫異,自己何德何能,水陸驛站也要給自己幾分面子?
他要是有這本事,還開什麼鏢局啊?早吃皇糧去了。
楊元魁感嘆,“莫不是咱們與那越王府不打不相識,而今冰釋前嫌,越王釋放的‘一番好意’?”
楊延贊只道:“不無可能,但全國驛站事務隸屬兵部的車駕清吏司管理,越王雖然有這本事,終究只是藩鎮,至少是明面上不好插手的,恐會授人以柄。”
楊元魁眉頭更皺,“那你說……?”
楊延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指了指楊元魁頭頂。
楊元魁順勢抬頭,看向中堂高懸的《居仁由義》的御賜大匾,恍然大悟。
頓覺恩重如山,承擔不起,不由心虛口哆道:“真戧貨誒……”
楊延贊看老爹這副模樣,更是篤定自己不給他添憂是對的,甚至有些怪他要強,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要把事兒?
楊延贊寬慰道:“老爹你只管金盆洗手,單頭頂上這塊御賜大匾就是一根定海神針,勿要多慮,就當是走南闖北、衝州撞府一輩子,到老白撿一個奉旨休致,這是天家的恩蔭賞賜,安心受著就好,不然咱也不大辦特辦這一場了。”
楊元魁嘆息一聲,輕聲道:“不管是越王還是那位的好意,都是我沾了小四的光啊。”
提及這個名字,楊延贊面色微變,雖不會違戾老父,又是轉瞬如常,僅對此事避而不談,但三言兩語後,便是藉口為藍田蘇氏安排起居告辭離去了。
楊延贊走出中堂,只見老趙雙手附後,微微佝僂著腰,哪裡熱鬧往哪裡鑽,兩人打了個照面,還沒來得及多說話,老趙就又開始頤指氣使那些本就忙忙碌碌的趟子手和下人。
《居仁由義》的大匾之下,只剩楊元魁一人獨坐。
今年八月份的時候,楊寶丹任性,老趙也不聽勸阻,非要帶著這傻閨女北上探親去。
楊元魁本就反對這不成體統之事,親還沒成,又探什麼呢?
之後也不知道怎麼了,一老一少不過一旬時間就回來了。
楊寶丹一臉鬱累,幽幽咽咽,雖是語焉不詳,但楊元魁依舊能聽出是小四一家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