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了填詞作詩,你讓我再回去茹毛飲血?絕對不可接受,這是我的自尊心。
這就是文明的力量。
耶律洪基鐵著臉,看著座下左右之人,只有一句話:“明日,攻城,哪怕各部死傷殆盡,也不可以後退,你們傳下話去,哪一部敢後退半步,朕回頭入了草原,滿族老幼婦孺,一個不留,皆夷之!”
耶律乙辛雙眸如鷹:“陛下放心,此番話語早已傳過,諸部皆已保證,必然死戰。”
“退了吧,朕明日於高臺親自觀戰。”耶律洪基擺著手,看著眾多官員慢慢退去,待得人一走完,他忽然顯出了一些疲累萎靡,氣勢已減,斜著往榻中靠了下去。
太子耶律浚在旁:“父皇,此番定要一雪前恥,打到汴梁去,把宋人的皇帝抓起來,千刀萬剮方才解恨。”
耶律洪基斜著看了看自己這個兒子,不知為何,怎麼也看不順眼了,沒好氣說道:“異想天開。”
“父皇,如何就異想天開了?只要入了燕雲,幾十萬大軍趁勢南下,宋狗必然不擋。只要入了宋土,要多少糧餉就有多少糧餉。”耶律浚帶著激動,說得手舞足蹈。
耶律洪基搖搖頭,若是萬事都能如小孩子那般隨意去想,倒是簡單了。宋軍如今的威勢,勝之都難,這大同城不知要填上去多少人命,填完這裡,還要去填燕京,甘奇之輩,豈是那等進退失據之人?甘奇豈還能小覷?小覷的代價就是幾年前的前車之鑑。
用人命填完大同與燕京兩座大城,如何再攻雁門關?如何再破雄州?大宋在西邊還有勁旅,開吐蕃敗党項,以如今遼國之力,想要滅宋?豈不是異想天開?若是真能打下燕雲,當立馬穩固防線,防止反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勵精圖治,積攢實力。
宋與遼,從幾十年前,早已就是賭桌上的兩個賭徒,勝負來去,都在心虛,這麼多年下來,不論勝負如何,誰又真的能奈何誰呢?宋人的故事裡,都是那等將士用命陣前亡的悲哀。難道遼人的故事裡就不是這些了嗎?連三軍大帥都前線陣亡了,其中悲哀與宋又有何異?
唯一的區別就是後世再也沒有了遼,沒有了傳揚這些故事的遼人。而宋人的故事卻傳了千年,以致於千年後的人只記得什麼楊家將的悲哀。真要說悲哀,遼國大帥陣前被宋人射殺,比楊家將那故事更悲哀了無數。
耶律浚見得耶律洪基搖頭嘆息,知曉他父皇是看不上他,便是又道:“父皇,這口惡氣,豈能不出?定要打下開封,把宋人的皇帝抓起來。”
“唉……你這般,教朕如何放心把這江山交給你?”耶律洪基只感覺疲憊不堪,人前那等鐵面,卻也只能在人前。
耶律浚聽得此語,心中大驚,面已失色,這話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難道說父皇又易儲君之心?耶律浚連忙一拜,問道:“父皇,兒臣實不知哪裡說錯了話語。”
“罷了,時間還長,你還年輕,總有長進之日。你也下去吧……”耶律洪基躺在榻上,有氣無力擺著手。
耶律浚面色陰晴不定,行禮退出。
第二天大早,耶律洪基又以百倍的精神坐上的高臺,舉手投足之間,皆是不比以往的威勢,虎目來回,帶給人無數的壓力,眉頭一鎖,便能讓人心跳加速。
耶律仁先與耶律乙辛站在一旁,親自手持令旗,開始調兵遣將,鼓聲早已充斥在空氣之中,敲打得人的心都隨節奏跳動。
更悲哀的草原人,開始列隊,不論隊伍列不列得整齊,都已把大同城北的空地佔滿了。
弩,各種弩,大弩小弩,長弩短弩,擺放得整整齊齊,這是契丹軍操作的。
草原人穿著單薄,揹著弓,扛著木盾,抬著長梯,牛皮甲在身,興許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打這麼一場仗,但是他們卻又不得不來。
遼人的督戰隊已然手持大刀,打馬左右巡視,遼人的皇帝已然聚起了手臂慢慢揮下。
鼓聲如雷如雨,步伐雜亂無章,人如行屍走肉。
“來了,來了來了!”狄詠大喊著。
甘奇看到了,他慢慢轉身,往城牆而下,就坐在城牆下面,泡著茶,面前擺放著一架琴。
羽箭從頭頂不斷飛過,射得鄰近的屋頂瓦片橫飛。
人類喉嚨裡爆發出來的呼喊,雖然用詞不同,聽不太懂,卻也不外乎衝啊、殺啊。
接著頭頂傳來宋人的呼喊:“放箭,放箭,快放箭!”
“射,把羽箭都射出去。”
“後備隊上城,檑木滾石往上運,木叉,木叉,這裡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