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眼神,似乎要將面前這相交多年的老朋友的身子都看穿了,那銳利的目光,讓荀彧幾次都險些站立不住,只是不知道心裡哪裡來的一點堅持,維持著他沒有倒下,死死的咬牙支撐著身子。
過了會兒,荀彧彷彿也嘆了口氣,隨即一番悠悠的,輕輕的,彷彿嘆息一般的話語,卻直戳人心。
“……是的,你怕了! 因為你怕但凡當權臣的,沒有一個好下場!你怕將來固然滿門顯赫一時,卻最終難道大難!你怕你一旦收藏著這張東西,若是曹智或是曹丕,或是另外什麼人,真能有我說的那番景象,今後這數些年甚至更長時間,你和你的家族將站在風口浪尖,除非你族破家滅,否則就沒有結束的一天!你更怕今天我給你這份密令,既是一場大富貴,更是將來大難臨頭時的一張催命符?”
曹操的語速越說越快,語氣越說越凌厲,最後,那如電的兩道眼神之下,一向沉穩、冷靜地荀彧已經滿頭大汗,身體搖搖欲墜。
權臣,懷揣著能遏制未來霸主,甚至是帝王咽喉之物的……自古,就沒有一個好下場的。要麼,篡逆……要麼,就是死無葬身之地。除此無他!
就在荀彧眼前發黑,真的就快暈倒的時候,終於,那坐在前面的曹操,已經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輕輕的,一聲嘆息傳來。
那嘆息聲裡,盡顯疲憊,盡顯虛弱!輕輕的,一聲更輕微的聲音傳了來。
“文若……請你明白,我不是在逼你,是在……求你!”曹操的眼神裡,那鋒芒已經消散,剩下的,此刻就只有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即將要死之人,那雙眸子裡,剩下的,只有渾濁,還有那麼一點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哀求!那銳利的目光,不曾讓荀彧暈倒,那鋒利如刀的眼神,不曾讓荀彧低頭。但是偏偏,是這最後的一點子哀求的眼神,卻讓荀彧的眼神霍然一變!他抬頭紋皺了起頭來,直視著曹操的眼睛,過了會兒,再緩緩的垂下頭深吸了口氣,語氣如山一般凝重。
“主公……我明白,你是為了子桓,但……另一個不也是你……”
荀彧沒說下去,雙手將那份密令捧過頭來,行了一個禮,再緩緩轉頭,轉身離去。
一個是弟弟,一個是兒子,但兒子永遠比弟弟來的要親!曹操有這份私心,能理解。但在荀彧心中此時更多的是感到失望,一個他一直敬佩的人,一個他曾經誓死效忠的人,一個曾經無數次生死與共的戰友,竟然有如此重的私慾,這太令人失望了。
若干年後,荀彧這樣回憶曹操的重託:也許這位老友真的病了,病得很重,他一時把自己那份應有的大度和胸懷給忘了,他糊塗了……
曹操看著慢慢行出他的臥室的荀彧,眉目間彷彿動了動,輕輕的,一句話又飄了過去。
“這份東西……我已經派人送到了子桓那做了備份,並且華佗和典韋皆已看過了……還有讓曹仁進來吧!”
荀彧聽了,身子頓了頓,也沒有回頭,只是頓了一下首,加快步伐,大步走出了門外。
直到荀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曹操的身子才搖晃了一下,奮力抬手按住了床頭,用力站直了身子。
曹操的聲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又似乎是在自責:“荀彧是一個聰明人,他很清楚,接下運道命令,他全族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很多人……”
華佗擔心曹操會摔倒而迅速站到了曹操身側,他懊惱自己也被捲進了這場隱藏地伏筆陰謀之中,他只是一個在錯誤的時間,成為了一個錯誤人的“私人醫生”。
但他不敢反對,甚至不敢對曹操讓他加入見證此事行列的異議。因為曹操此時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可怕,還有那個穿著一套軟甲,全副武裝,佩戴著長劍,走路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上緊了的發條,充滿了力量和殺意的典韋,也已經站在了他和曹操的身後。這位曹操親衛營的統領,曹操最忠心的死士,他今天的打扮和穿戴,卻好像不是一個真正的將軍,而更像一部殺人機器。
當他站在華佗身後的時候,腰板挺得筆直,臉上帶著一種死亡的沉寂味道,那雙眼睛就如同黑夜裡的貓頭鷹一樣,盯著華佗。曹操給予他的職責很是明確,只是盯著今晚曹操來到身邊的人。
只要此時的華佗,甚至是剛才的荀彧,現在或是將來稍有差池,這個只聽命於曹操的殺人機器,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和荀彧給幹掉。像一隻大象踩死一隻螞蟻一樣!
華佗祈求曹操就此死去,讓這件事僅限於剛才這四人知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