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來找他,有這種發現,韓彧心裡就有種忐忑不安的幸福。
畫室裡暖氣開得很足,冬日的陽光鋪了滿滿一地,只呆一會兒,就覺得周身泛著暖。
到處瀰漫著油彩的香氣,韓彧不敢亂走,似乎藝術家們都有這樣的毛病:裡面太亂了。
整個畫室中最為顯眼的便是正中的一個大畫架,目測大約有兩米多寬,一米七高,被白布遮著,韓彧猜想可能就便是主角,果然,林琳合上燈芯絨的窗簾,屋內頓時暗下來,她開啟畫架附近的射燈,然後跳到畫架旁邊的階梯墊腳上,一揚手,揭開蒙著畫架的白布,在射燈的暗影下,那幅作品就露出臉來。
這幅畫乍一看平淡無奇,韓彧距離它並不近,卻幾乎看不清它到底畫了些什麼,背景是大塊大塊的色調,黃金比例分割線上有一陣暗影,沒有明確的分割,只有一直暈染的色彩,看起來迷亂又絢爛。
林琳這時喊了他一聲,“往後點。”
他隨著她的手勢一直推後,一直退到牆邊。
然後,韓彧見到了他這一生見到的最絢麗的景色。
仍是那些顏色,在他漸漸退遠的過程中,逐漸融合,清晰,終於在他退到她規定的地方時,那一大片色塊奇蹟般的在他視線中融合,加深,如同夢境的伊始,在一片光芒中漸漸擁有了輪廓、表情,他看到那幅畫的內容。
絢麗的火燒雲下,背景有林立的高樓、山川、工廠的煙囪,這些都用暗影層層疊疊的展現,如果不是退到這麼遠,他根本看不清這些。
在畫的最左邊,是一顆樹的半截身體,延伸出長長地枝椏,星星點點的紅梅,灰濛的冬白色積雪覆蓋其上,滿地,都是深淺不一的雪,凌亂的腳印卻都通往著同一個方向。
紅梅四散,似在飄搖,那香氣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韓彧捕獲,他的目光定在那幅畫的中心:黃金分割處剛剛還看起來模糊地暗影。
那是兩個暗色的人影,沒有表情刻畫,沒有衣著描述,畫的粗枝大葉,略顯突兀,甚至,他只能看得出那是一男一女,交織纏繞,似在擁抱,又似在接吻,儘管看不出,但他就是能明白,她想要在畫裡體現出的東西。
那對剪影,像是潑墨在紙,隨意勾勒而成,簡單隨性,又深入人心,為整幅畫起了畫龍點睛之筆。
而角落中那幽暗的射燈,將那對人影投射的流光溢彩,韓彧是不能相信的,他看到的最令他激動的一幅畫,竟然出自她的手筆。
林琳看他怔住,得意的靠在畫架上,“怎麼樣,我拿這個參賽怎麼樣?”
韓彧說,“很好。”他又補充,“真的很好。”
她從墊腳上跳下來,臉瞬間沒入一片陰影,韓彧聽到她說,“我要你來,就是要你幫我給它想個名字。”
韓彧沉默半晌,說,“叫《暗香浮動》,你覺得怎麼樣?”
林琳也似乎想了會兒,才問他,“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
“出自暗香浮動月黃昏,我覺得,你的畫很有這種感覺。”他不知該如何用合適的詞彙描述,只覺得整幅畫真的幽香暗襲,儘管沒有情節,卻盡是波濤暗湧,令他不能自持,彷彿著魔般的想要一直盯著它看。
林琳跳到視窗,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霸道的覆蓋進來,韓彧一時措手不及,下意識的用手臂擋住眼睛。
“下面,”他聽到她興高采烈的聲音,“你幫我把它裝裱起來吧!”
“我?”韓彧為難的答,“我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我可以找人教你,買機器也是我來,但是必須是你親手裱好它,因為……”她忽然靦腆起來,“我想它是我們共同完成的作品。”
韓彧瞭然,但想過自己的成績,還是說了個活話,“要是需要很多時間,我可能沒辦法完成,最近太忙了。”
林琳有些失望,但仍是笑著保證,“我不太清楚,要是費事,你就跟我說一聲,我不著急的。”
韓彧回家時,母親和蔣叔叔已經回來了,小姨在林家雖說是個下人,卻也算是元老級,一手帶大林琳,過年這樣的大事,一般都少不了她,今年卻意外的跟母親一同回來,說是在家吃年夜飯,平日裡雖經常見面,過年這樣的日子卻不比平時,家裡多一個人自然是熱鬧的。
下午,韓彧在房裡看今天從樓下舊書攤淘回來關於裝裱類的書,發現這東西還真複雜,而他既然要做,還是為她的作品,就要盡力去做好,樓下已經有人開始放鞭炮,韓彧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像所有男孩子一樣搗蛋,喜歡拿炮竹嚇唬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