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破爛,儘管還是在打晃。
“你喝了粥,你睡了客房的床,你花錢了。”
零憤怒而茫然地看著對方。一個利慾薰心的小百姓,貪婪但是氣餒,比他扮演的李文鼎更加懦弱。零決定不管不顧地走。
“這地方過日子好難,每粒米每滴水都花錢的,你吃一口,我們就少吃一口。”
零回頭看著他。阿手很畏縮,很無助,阿手和李文鼎有一種共同的神情:茫然。零將手上的戒指擼了下來,塞給他,然後掉頭就走。將到樓梯口,外邊突然一陣槍聲。
一個人跛著腳從鯤鵬進去的那家店蹦了出來,幾個他的同伴也跟著跑出來,到他身邊護衛著。那傷了腳的傢伙陰狠地看了鯤鵬一眼,帶著同伴掉頭走開。
“別說啥軍統見天就洗了三不管,叫你們了不起的湖藍快打來,我拿他死屍當份大禮。”鯤鵬剔著牙出來,趾高氣揚地說。他人多勢眾,而且跟對方的短槍比起來,他這邊拿的都是長火。
鎮子盡頭的中央軍崗哨對此熟視無睹。
零蜷在一個角落,阿手熟練地蜷在一個更為保險的角落,並且拿一隻枕頭護著頭。
在長久的靜默中,零望向阿手。阿手正拿牙齒在測試那隻戒指的成色。零站起身,打算離開。
阿手看也不看地說:“這鎮上,露天過夜的外人還沒有活過天亮的。”
零看他一眼,繼續開步。他沒有住店的錢。
“這東西值錢。折去你剛花的錢,還能住到明天。”他看著零訝然的表情說,“我們做生意不騙人。”
零有點感激。
“大車鋪一晚,飯錢另算。”阿手又咬了咬戒指,“你還有沒有?人總要吃飯的。”
零搖頭,然後看著桌上那碗曾用來喂他的粥,還剩一多半:“這個我花錢了?”
“嗯哪。”
零拿起那碗粥一口喝盡,以抵擋往下必然的飢餓。他那點感激迅速被揮發殆盡。
簡陋骯髒的大車鋪,零蜷在一角,早已睡著。
鋪上還睡了其他的幾個,鼾聲如雷,在這樣的光線下根本不見其人。
唯一一個坐臥不寧的是睡在另一角的卅四,一會兒起來抓著蝨子,一會兒起來用衣服包上頭,以擋鋪上燻人的惡臭。
15
三不管小鎮盡頭的兵營,帶刺的鐵絲門開啟了一條縫,放出一隊巡邏兵便立刻關上。三不管的一天開始了。
巡邏隊用一種小心翼翼的步子直穿三不管,像是踩在街心一條不存在的鋼絲之上,謙卑地邁著步子,儘可能地低垂著眼皮。
一條百業蕭條的街,阿手的大車店和對面鯤鵬所居的酒店是全鎮唯一存在的商業,巡邏隊腳下踩的那條中線似乎把鎮子分成了兩半。人們從屋裡出來,只沿著牆根子行動著,絕對無人橫穿街道,那是軍統和中統間不可逾越的鴻溝。隨著更多的人從屋裡出來,中間的街道也更像一個兩軍對峙的戰場。
巡邏隊像是鎮上人的開工哨,而鎮上人一天的業務便是曬太陽和拆槍擦槍。步槍、騎槍,比比皆是的手槍、刀具。這裡的人們毫不避諱讓人看見這些讓正規軍也顯得遜色的傢伙,更不避諱讓對街看到這邊的橫眉冷對,彷彿在相互炫耀武力。
那隊可憐的巡邏兵越走越是發毛,強作鎮靜下小聲地嘀咕:“班長,怎麼今天就是不對啊?”
“有、有什麼不對的?鬼扯!”
“長傢伙多了好幾倍,往常玩的多是短火呀。”巡邏兵說,“我看是真要打啊。”
班長看了看鯤鵬所擁有的那半條街,正好看見一支在擦拭中指上了他的槍口。他連忙轉過頭來訓斥:“閉嘴!向後轉。”向後轉,轉過來便可走回安全的軍營,但班長有些發愣,來時他最後一個是最安全的,去時他第一個可是最不安全的。
卅四正從鎮子盡頭的阿手店裡出來,幾乎就在巡邏隊的身邊。他清了清嗓子往地上咳吐一口,正一步三搖地想邁開步子,卻突然愣住。卅四一目到底,兩邊街上全是林立的槍口,他立刻往店裡擰回了小半個身子。
“站住!”班長衝他呵斥。
卅四又擰回小半個身子:“我是國民政府……”
班長小聲地威懾:“過來!”
“國民政府教育部……”
班長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為了不引起那兩邊街的大驚小怪,是悄悄對準他:“老子是中央軍!過來!”
卅四茫然地過去,立刻被班長揪到了身前,現在的班長有了一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