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兩塊鏽鐵片磨製的利器,可一樣能置人死地。
身後是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離他遠點。他得傷寒了,你以為剛拖出去的死人怎麼死的?”
零聽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您哪位?”
“延安來的李文鼎先生,不管你骨子裡是個什麼東西都可以省省了,現在你我都一樣了。放開他。”
那兩塊鐵片鬆開了。零轉身,看著屋簷下那個黑漆漆的逆光人影。
“傷寒、刺刀、狼狗、機槍,都分不清紅的白的。我們早上進來是四個人,已經病死一個了。李文鼎先生,你在三不管撐過了兩天,你在這裡能撐到明天早上嗎?”
“你是誰?”
“古月胡。爹生我下來看看我的手,說就是個幹髒活的手,人不會記你名字,就叫阿手,阿手好記。”
零看著,看著那個人一點點向他湊近,一道電光照亮阿手的臉,不過那張臉現在絕對不是阿手的老實巴交。
“阿手,你真的姓胡嗎?”
“李先生,你真叫李文鼎嗎?”
零掃了一眼身後,人事不省的朝勒門是絕指望不上,而麻怪比想象中躲得更遠。於是零隻好孤立地去面對那三個人和兩把重新頂在身上的鏽刀片。
“站長。我這頂著他的肋骨間,我能一直捅進去,連骨頭都碰不到。到心臟我會停一下,等他叫我再捅破他的心臟。”一名中統說。
另外一個說:“他叫之前我會割斷他的聲帶。”
“他不會叫的。”阿手陰沉而曖昧,儘管他很清楚他的手下是什麼意思,那根本不是威脅,是恨之入骨的怨念和絮語。
“殺了他吧。為了他我們才搞成這樣。”
“不行。他說他能活到被放出去,我們也能。離完事還早得很。”阿手的回答很明確,但頂在零身上的利器並沒收回。
“我在這鎮上待了一年半,從沒見人活著從這裡出去。”
“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手下,多年訓練,多年忍耐,不會在這裡像老鼠一樣死掉。”
“可是老六已經病死了,下午死的,像老鼠一樣,你沒看見嗎?是他埋的,就在外邊,他怎麼不染上傷寒?他怎麼不被人在脖子上拴條繩子,像死狗一樣拖出去?”
“如果是在戰場上,如果我的同胞一槍沒放就被撂倒,我會說,這就是命。”
零哂笑。
“放開他。”阿手再次命令。
頂在身上的利器終於挪開,而零開始大笑,不是那麼豪放,但是笑出了聲:“阿手啊阿手,你起了個這麼卑微的名字,韓信受胯下之辱,你根本是一頭鑽到別人的胯下。你這麼過了多少年?不會就為了跑到這個豬圈一樣的地方拿鏽鐵皮捅我兩下吧?”
阿手說:“別笑了,其實閉嘴對你有好處的。他們很想殺了你,我也一樣。”
零又看了一眼那張陰鬱的臉,然後忍俊不禁地轉開了頭:“對不起,我忍了,真是忍不住。不管你是軍統還是中統,想進這地方來不用先在三不管耗幾年這麼麻煩,你只要走到這門口就大大方方地進來了,當然我希望你們轟轟烈烈一點,先拔槍轟掉幾個鬼子再進來。”
阿手的眼睛裡終於開始冒火,而零迅速被他兩個手下摁倒了。
“我們這種人不該被軍隊抓住的,我是被人陰了,誰陰的我也知道。”阿手陰惻惻地看了零一眼,“幸好不是你,否則我現在聽到的不是笑,是你喉嚨裡冒血沫的聲音。”
“陰人的也被人陰,窩在戰壕裡不露頭的剛露頭就被撂倒,我會說,這就是命。”
阿手陰鬱得就要炸開了,而他的手下也在零的喉管上割出了一條血槽。阿手看了一眼手下:“不給他死。很多共黨迫不及待要做烈士,他恰巧就是那種人。”
零坐了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傷口:“也許我很不給面子,雖然沒染上傷寒,明天卻得了破傷風死掉。”
“別逞口舌之快了,共黨。如果你真想死,我可以告訴你,我殺人,從來不會因為生氣。”
“是的,現在有比鬥嘴要緊的事該做。”零看了看阿手,走向朝勒門。
阿手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抓住他。”
零再次被那兩名中統抓住,他有些惱怒:“這也觸犯了你嗎?”
“他有傷寒。我要你活,你就得遠離這些病人。”
“對不起,阿手,我想你鑽胯的時候受太多委屈了,所以往鬼門關的路上倒想過把皇帝癮。”
“我不想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