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之下,小胡炭倒好照料多了。小娃娃雖然年紀幼小,但自出世以來便多遭磨難,早就習慣了這樣居無定所的流離生涯。不哭不鬧,不挑吃喝,讓秦蘇很是省心。隨著相處日長,秦蘇對一應生活之事漸漸熟習,便有餘裕來教導胡炭的功課了。
三人在鼎州之時,秦蘇便開始教胡炭習字背書,一方面延循胡不為的教子方法,讓胡炭背誦《大元煉真經》上的咒語口訣,另一方面,按自身經歷,教胡炭《三字經》和《百家姓》,讓小童辨文識字。
小胡炭記心極佳,頗有乃父風範,幾個月強記下來,倒把《大元煉真經》上的咒語讀音背住了大半。也識得了一二百個文字,只是過完洞庭湖,沒有父親的誘騙,小孩童便不怎麼愛聽話了,每每讓秦蘇絞盡腦汁對付後才肯上當唸書,如不然,按著先前的進度,這整本經書早就該記誦完了。
從彎道拐到直路上來,日光驟然入目。秋日的晨陽仍然還很溫暖,金色的光線明亮奪目,秦蘇閉上眼瞼,片刻後慢慢睜開,才又重新適應了亮光。她默想著心事,便沒怎麼注意道路。
胡炭仍在左一句右一句的零亂背誦,童稚的聲音跳蕩在山野秋草之上。此時念的經文卻轉到《火牛牌》上去了。
“……心宮離火,注神闋上行,漸入風府,不緩不燥,若斷若連,七週而結丸。此時當吊息培本,默唸‘天火金光咒’,引動五行入爐中……”
前面一樣白色的物事引起了胡炭的注意。他停了唸誦,睜目呆呆的看著伏在道邊亂草上的一具骨骸。一副精鐵盔甲,扭扭曲曲覆在白骨之上,上面滿是血跡和凹痕。骨頭被截得不成模樣了,半段尺骨拋在****的四尺外,完整的肋骨之下,斷裂的脊椎和脛骨堆在一起。顱骨單獨放著,上面殘餘的血肉讓露水打溼,重又現出淡紅之色來。
這是一個不幸的生命,死得如此悽慘。
胡炭呆呆看著,默然不語,半晌,忽然搖頭道:“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唉!”這一聲嘆息,拉得又慢又長,把胡不為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秦蘇猛然一驚,從沉思中醒轉過來,聽胡炭還在搖頭荒腦的說話:“連****都活不下去,人更沒法子了,這個世界,可怎麼了得!”語氣稚嫩,可是一番老氣橫秋的語調,卻跟他爹學得一模一樣。
原來,數月前山中行路,父子倆偶然遇見一副猿猴新鮮的殘骨,胡不為忽然發興,藉著故人單嫣說過的詩句喟嘆一番。當時胡炭便記住了,現下一字不漏的學來,直讓秦蘇錯愕。
“骨,骨頭,這是白骨。”胡炭伸一支手指,指點著那副軍士的骨殖,滿臉嚴肅。當日胡不為把這個字教給了他,讓他印象深刻。秦蘇抬目看去,遠遠的數十丈外,泥石坍塌,巨大的山石埋在泥土之間,把狹窄的山路都給堵住了,道路邊一片凌亂,槍支,鐵甲扔得四處都是,一面繡著‘戍’字的軍旗披在道上,星星點點的血跡染紅了竹製的旗杆。
秦蘇皺著眉頭,看到衰草叢中,許多新鮮的人類殘骸掩藏其間,長長的一斷道路,處處有不成形狀的盔甲器物和人骨。許多斷頭的****垂落在陡坡上。可以想知,不久前這裡發生了一場慘烈屠殺,而且施暴者嗜食血肉,竟把幾十人給吃得乾乾淨淨!
“難道是妖怪?”秦蘇想道。她忍住噁心,警戒的抬頭看看四周。天空一碧,草葉微響,鷓鴣在山坡上緊一聲慢一聲的鳴叫。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山野清晨,寧靜而安詳,並沒有什麼異樣。正看著,幾行足印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群雜亂的印記從來路上一直走到這裡,踩到了旗布上,把前方的泥土踩得稀爛,又一路翻過數十丈外堵路的泥石,闢成一處缺口往前去了。奇怪的是,這些足跡兩兩併攏,似乎行者常常把****並立一起,站一步,走一步,站一步,又走一步。
秦蘇心中疑惑,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這樣走路。按著腳印判斷,這些人從這裡經過,停留勘察了一番,又向前走了。
秦蘇屏著氣息檢視片刻,被許多慘不忍睹的屍骨觸動了心神,不敢在此地多作停留,略略掃過一眼,便催動騾子,向前走去。
那道缺口是後來開成的,塌下的泥塊原本填滿了十餘丈長的道路。也不知是誰有這樣的大力,竟然在這樣的絕路上硬生生的挖出一條可容人透過的窄窄細道來。秦蘇心中驚駭,牽著騾子過去,眼看著腳下泥石間許多血肉模糊的****,也不知這堆泥土中埋住了多少性命。
她忍住驚懼,目不斜視,跨過了一具又一具屍身。
十多丈長的道路,讓她走得汗水淋漓,直到重新翻上騾背,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