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孝正跟楊方說著話,忽然間,前頭綠竹小徑傳來腳步聲,緊跟著跑出來一個十歲出頭宮裝少女。
沈孝沒提防,險些被少女撞上,連忙閃過身子,誰知那少女身後緊跟著又衝出來一個人,”永泰,慢些,別玩瘋了!“
後者追得急,沈孝沒閃過去,二人登時就撞在了一起。
金城從沈孝胸膛上抬起眼,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濃如墨色的眼睛裡,非常深沉,以至於好像能將人的魂都吸進去。他眉微微皺起,薄唇抿著,是一副冷峻的面相。
金城瞬間就紅了臉,一退三四步,垂下頭來,只覺得心如擂鼓,耳畔長鳴。
”對不住。“聲音如蚊吶一般細。
她在深宮裡,除了諸位皇子與各位駙馬外,從沒有見過外男。忽然跟沈孝相撞,只覺得身上都是陌生男人的氣息,手都是慌的,連忙就把永泰拉過來,低聲訓斥道,”你亂跑什麼,跌下湖了可怎麼辦。“
永泰公主今年十歲,正是好奇調皮的時候,只是往日在宮裡,在皇后手底下討生活,不免壓著性子,今日跟著金城驟然出宮,就跟籠中鳥放飛了一般,有點玩瘋了。
沈孝略皺了皺眉,看到兩位少女身上宮裝,身後跟著宮女,便猜是公主。果然旁邊楊方就過來解圍,”見過金城公主,永泰公主。“
沈孝便也拱手行禮,“下官見過二位公主,方才失禮,還請公主海涵。”
他說話略略帶著一分南方口音,尾音有些上卷,就在沉肅雅正之下顯出些別樣的氣質。
金城愈發低頭,不知為何,聽得耳朵都要紅了。
楊方又問,”二位公主可見了安樂?“
金城穩了穩心神回道,”安樂姐姐和平陽姐姐在一塊,說是屋裡悶,出來走走。“
楊方聽了就恨不得撞牆。
祖宗誒,這倆不是在哪個角落裡吵起來了吧。
忙問,“可知她們去哪兒了?”
他要趕過去攔架啊啊!
金城搖了搖頭,眼一抬,卻恰好看到李述和安樂沿著湖畔正往這邊走,忙指過去,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身旁那身緋紅官袍的男人也往那邊看去,雖沒有任何理由,但金城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他的冷峻已淡去了,甚至帶了分微不可查的笑意。
*
安樂同李述往楊方的方向走去,忽然身旁李述停了腳,她轉頭一看,見李述目光落遠,正往那邊看過去。
金城公主烏雲鬢髮,微垂著頭,陰沉沉的天空下,就露出一段細白的脖頸,是十足十的少女嬌羞模樣。哪怕沒戴什麼華貴的首飾,但剛及笄的少女,自有嫵媚與嬌憨的氣質。
安樂心裡一直琢磨著“不如憐取眼前人”這句話,忽然就問,“平陽,那你有眼前人嗎?”
李述的目光從金城身上,略略偏移落在了旁邊的沈孝身上。冷峻蕭瑟,豆蔻梢頭,二人光是站在那裡就非常般配。
她將目光移開,落在空蕩蕩的湖面上,“沒有。”
二人繼續邁步,往楊方那邊走去。
安樂又問,“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看她這麼孤伶伶,瘦不拉幾的模樣,還挺讓人心疼的。
安樂雖驕縱,其實心眼並不壞,希望李述能有個好歸宿,“你可以讓父皇再給你指婚,這次一定要挑個好人。”
李述卻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她對感情是沒什麼指望了,結婚做什麼,一個人挺好的。
安樂還當李述心裡仍念著崔進之,勸道,“你剛不也說麼,過去的事就算過去了,你是個聰明人,總該知道別在一棵樹上吊死的道理。犯不著為了他這樣子。”
安樂討厭李述這麼多年,李述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安樂安慰的一天。她只覺得渾身彆扭,安樂說這種話,還不如瞪她一眼呢。
她一個人自立自強很多年了,不習慣這樣驟然的溫情,更不喜歡別人同情,開玩笑想要岔過去,“誰說我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了,康寧長公主沒駙馬,不也活得開開心心的。”
她們這時已走近了楊方那邊,李述的聲音懶洋洋就飄過來,”不是還可以找幾個面首麼。“
還是那副冷淡的聲音,尖刻的內容,慢悠悠地飄進了沈孝的耳朵裡。
金城公主站在沈孝旁邊,不過幾步距離,卻明顯能感覺到,他的身體一下子就繃直了,氣質瞬間肅冷,彷彿一柄驟然開刃的刀,泛著寒意。
楊方見她們來了,忙走上前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