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疼愛的安樂公主嫁給如此低調的楊家,就說明陛下喜歡低調不爭的人。
不爭才是爭。
沈孝寫罷“七”字,向後一靠,靠在美人靠上,抬眼望著李述。
他姿態閒閒,眼睛帶笑,細細看去,竟然能從那張冷臉上看出一分得意來。
“公主需加強識人能力。”
李述聽得心裡一噎。
沈孝是在諷刺她吧!投靠了這麼多年的太子要殺她,夫君崔進之也跟她成了政敵。
她可不是識人不明麼,她眼睛都是瞎的。
李述不是天才,因情因勢因時,會做出不同的判斷。沈孝如今評判,也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去看,自然比她明晰許多。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比她目光犀利,更有識人之明。
李述這麼多年聰敏,一時棋逢對手,甚至還隱隱被對方壓了一頭,心中氣悶,決定報復回去。
她咬了咬牙,忽然身體前傾,隔著小桌,一雙眼定定瞧著沈孝,對他招了招手,“我有話對你說。”
沈孝皺眉,要說什麼悄悄話麼。
他聽話地湊過去,李述的眼睛就近在咫尺,很通透,但是帶著濃濃狡黠。
“你剛才喝的那杯酒,用的是我的酒杯。”
沈孝一愣,然後肉眼可見的,他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一路紅到了耳朵尖外加脖子根。
他身體猛然後縮,見鬼似的盯著桌上那盞酒杯。
方才李述飲酒,沈孝不欲她多飲,搶了她的酒杯,順手就一直握在手裡。
沈孝只覺得那杯酒好像都帶著沸騰的溫度,這會兒在他胃腸裡都燒起來了。他登時就咳嗽了起來,彷彿那杯酒就卡在他喉嚨裡,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李述靠著迎枕,笑得險些背過氣去。
誰讓你得意來著,還諷刺我沒有識人之明。
哼。
沈大人是有識人之明啊,可怎麼識不出她愛作弄他這個本性呢。
李述攤了攤手。
沈孝咳得氣都要喘不上來了,怨不得她方才一直盯著他手裡的酒杯瞧,可恨他竟然沒看出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
他用了她的酒杯好不好,她那時候就應該制止他啊啊啊!
沈孝真恨不得去撞牆。
李述見他咳了半天都沒有緩解的跡象,連忙收了笑——沈大人別是要被嗆死了吧。
明天袛報上就能寫,新科狀元為官三月,平步青雲,可惜一朝嗆酒,竟被活活噎死。丟不丟你們沈家的臉啊。
李述探身越過小桌就要去拍沈孝的背,可剛碰到,沈孝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蹭一下就蹦了起來,站在三丈遠外盯著李述。
李述無辜地揚了揚手,“我只是給你拍拍背。”
別一副她欲行不軌的模樣行不行。
沈孝掐了自己一把,覺得自己都沒臉見李述了。剛塑造起來的睿智聰敏,城府深沉的形象,全被那一杯酒給毀了。
他又咳了幾聲,這才緩了過來,“天色晚了,我……我先回去了。具體細節日後再議。”
今日再不能議了,他得緩一緩,慢慢習慣李述這樣彪悍的作風。
沈孝逃一樣就走了。
李述靠著迎枕,看著他的背影只笑。
紅螺走過來給她端了一碗醒酒茶,“公主今日心情真好。”
她本擔心公主和離了,會鬱鬱寡歡好一陣子。沒想到公主見了沈大人後,滿心鬱氣都被驅散了。紅螺細細想去,竟是好幾年都沒有在公主臉上看到這樣無憂無慮的笑容了。
嗨呀,以後沈大人來府,可好好好招待著。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①左思《詠史》
☆、第 55 章
東宮裡。
太子已經一上午心神不安了。
侍女過來斟茶; 太子將茶盞送到唇畔; 卻一不留神手抖,將茶水就灑了滿身。侍女忙過來就要給他擦茶漬; 可太子卻登時就怒了,一把將茶盞摜到了侍女身上。
“滾!”
平陽進含元殿了,崔進之也進含元殿了!
太子心裡慌著呢。
他們分別跟父皇說了那麼久話; 到底說了什麼內容?是不是在告狀!
太子恨自己那夜怎麼就一時衝動; 怒急攻心,沒跟任何人商量就要派人過去殺了她……他太莽撞了,太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