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一人嬉笑之聲大盛,顯然被這句損話逗得樂不可支。瘋禪師雖然在江湖享有大名,但年紀也不過四十餘歲,胡不為年近三十,加上滿面風塵,看來也快有四十歲了,斷然不會是瘋禪師的兒子。
“可別胡說!”那人強抑笑聲,故做嚴肅道:“這人是玉林峰的入幕之賓,梅劍香可日日離不開他……啊!啊!他用青龍,我想起來了!他是青龍士的拜把子兄弟!哈哈哈哈!”兩人越說越張狂,得意而忘形,竟然忘了胡不為其實是個高人,須得尊敬三分才是。
哪知他們倆的胡說八道,不但幸運萬分的沒招來胡不為的老拳不說,而且竟然還引得有心人態度大變。
“青龍!他用的是青龍!”閻正芳心頭劇跳,腦中一個念頭不由自主的浮了起來:“看他這般有恃無恐的模樣,難道……他當真識得青龍士?”震驚之下,望向胡不為的眼光便也有些異樣。青龍士簡方叔,這個大名江湖中人哪個不知?人間術界泰斗之一,豢養師中第一人。七年前牛角山樹妖作亂,青龍士帶著自己的九趾青龍參與伏魔,瞬息殺敵,一戰而成名。若是這人當真與青龍士有淵源,那這樑子要不要去結,可得考慮三分了。
一時心中翻覆,遲疑之下,向胡不為道:“敢問……先生與簡大俠如何稱呼?”
“奶奶!”遠處有人怪叫著回答,語氣乾脆利落不容置疑。
閻正芳氣結,兩隻拳頭握緊了,額上青筋一閃而沒。然而眼前事關重大,他哪敢有絲毫殆懈,兩眼不眨望向胡不為,盼望從他的神色中找出答案。
胡不為何等樣人?閻正芳前後態度幾度變化,他怎會感覺不出來?十餘年的誆騙生涯,早將他的一雙毒眼磨練得不漏鉅細。這幾人態度前倨而後恭,先前聽到歐陽先生的話時,氣焰先壓了一壓,待得聽到青龍士的名號,臉色更是難看之極。他腦中飛速轉動,剎那間便歸結出兩條極為有用的訊息來:這幾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細,不敢貿然向自己動手;青龍士名頭甚大,這些人投鼠忌器,擔心自己與他有牽連。
人性總是相同的,一旦弱點被人抓住,便輕易給人予可趁之機了。先前胡不為張皇失措,無計可施,乃是對江湖之事不瞭解,空負一身欺瞞本事無處施展。正如一頭老虎面對全身是殼的王八一般,無處下嘴。待得揣摩明白了這些人的顧忌擔憂之處,便有了狐假虎威施展恐嚇大法的本錢。刀之在我,割宰隨意,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振奮之下,驚慌之念盡收,腦筋急速轉動起來。
“咦!你們怎知我……我……”胡不為假意失聲叫道,面上現出一副疑惑驚奇表情,隨即面色大變,似乎突然醒悟過來一般,趕緊極力否認:“啊!啊!不不不不,其實我並不識得簡大哥……不,簡大俠!真的不識,你們可別胡猜!”欲擒故縱之法,胡騙子用得老練之極。
他深知,有些時候,越是極力否認一件事,越比直承其實更要令人相信。眾人先被他的失口之言引入了歧路,再聽他的辯解,哪裡還肯相信他與青龍士根本毫無聯絡?人人都把他的辯解解讀為:這人原來與青龍士當真有交情,只是不知為了什麼機密任務,不好洩露身份。
“你果然和簡方……方……大俠有關係!”閻正芳驚叫道。這一聲叫來,胡不為與青龍士相識的身份便當真坐實了。旁人再有疑慮的,都已煙消雲散。
“唉!這個……唉!”胡不為連聲嘆氣,似乎被人識破身份極為無奈。
那中原俠客劉振麾在胡不為身邊注視良久,原先根本沒把他與青龍士聯絡在一起。天下能化出龍虎影象的又不只是他一人,豈能單憑此項就能判定?誰料想,閻正芳擔憂之下的隨口一問,卻換來胡不為的一番否認辯解。胡不為詐騙的功夫何等高明,神態語調,無一不似真有其事。劉振麾雖然精明,卻也辨別不出,心頭大震過後,不禁暗想:“想不到他竟然識得青龍士!”
他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當此時候,又怎會白白放過結納高人的機會?只是胡不為畢竟才闖了禍,當著平七雁等人的面,也不好表現得太過熱心。腦筋一轉之下,已有計較,面上現出微笑來,向胡不為拱手道:“失敬失敬,原來胡先生竟與簡大俠有交,難怪如此出手不凡。不知簡大俠派先生來,可是為著幫大夥兒除滅妖怪的麼?”他這條臺階送得高明之極,不動聲色的將胡不為捧到除妖先鋒的位置。這樣一來,群雄便是再有怨憤不滿的,一來礙著青龍士的面子,不好發作。二來,胡不為是受命來協助眾人除妖的,眾人無形間便欠他一份人情。雖然他不小心誤傷了同伴,可大夥兒也沒法說他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