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
路通兀自絮絮叨叨,口沫橫飛責罵,歷數自己三四年來如何勞苦功高,接過首領職責之後,不論風霜雨雪都要外出尋錢,辛苦無比。而手下眾賊又如何如何好吃懶做,技藝差勁,無能之極,大事小事全讓他一個人操心。
這些話,狗頭早就能夠倒背如流了。此刻聽訓,半點也沒放在心上,可是面上的恭敬功夫卻仍做足了,不時“是是是”的應上一句,讓路通怒火得渲。
正訓責之間,門外沓沓聲響,一個滿面精幹的盜賊急衝衝跑進門來,路通住了口,兩人一起向來人看去。那盜賊年紀尚輕,向著路通施了禮,道:“首領,你要找的人我們已經找到了。”
路通眉毛一揚,忙撐起身子,急問:“好!她躲在什麼地方?”
那盜賊道:“就在城郊的慈音庵裡,她好像還帶著一個同夥。”
“同夥?!”路通咬牙切齒,惡狠狠說道:“哼!管她是不是有同夥!惹到老子了,就算把天王老子帶在身邊也不成!割了老子四刀,我要一刀一刀找補回來!狗頭,你給我把牛噴香叫來,咱們今晚上要幹活!”
狗頭兩眼放光,也不知心中盤算的什麼,興高采烈出門去了。路通仍沉在仇恨之中,想象著晚上怎麼逮到那個惡女人,怎樣把前幾日的仇一一報還到她身上。心中想著痛快,面上便忍不住露出微笑。口中嘰嘰咯咯,發出小公雞打鳴般急促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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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府南郊。慈音庵。
秦蘇正在喂胡不為喝湯。房間裡面充滿了濃重的燉蘿蔔氣味。出家人聚集之地,戒見葷腥之物。秦蘇無可奈何,只得隨她們吃素。十天來只吃青菜蘿蔔,臉都餓成菜色了,秦蘇不替自己煩惱,卻很心疼胡不為。
此時胡炭仍然渺無訊息。每每想起那個小童叫自己”姑姑!”的模樣,秦蘇就覺得心口發疼。一年多的相處,江湖奔波路長。她在心裡早把胡炭看成是自己的親孩兒了。可是……他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秦蘇找遍江寧府的大街小巷,問了成百上千路人。卻一點訊息也沒有。
胡不為‘呃’的打個逆嗝。蘿蔔是通氣之物,對他身子有益。秦蘇用手輕輕擦去他嘴邊的湯水,低聲道:“胡大哥,你再吃些,身子就好了。”她忍住酸楚,看胡不為眼眶深陷的臉。多日來奔波找人,她又把胡不為給冷落了。常常一天才作一頓飯喂他。晚上回到庵中,總看見胡不為餓得喉頭滾動……可憐他說不出話,又不能行動。餓了也只能幹忍著。
夾了滿滿一筷蘿蔔,放到他嘴邊,胡不為張口就含住了,也不知咀嚼。抽舌頓喉,將食物都吞下肚去。
已經是晚間了,尼姑們大多已經睡覺。秦蘇和胡不為寄宿在偏殿中。一個小銅壺正在咕咕冒氣,裡面是秦蘇燉的蘿蔔塊。這就是他們的晚飯。
偏殿也不算小,只是由於廟宇香菸不盛。這偏殿也沒有經費來翻新。大紅的立柱都斑駁失色了,破舊發黑的大幅幔布從樑上垂落,將青銅油燈微弱的光線遮擋住了,堂中大片地方都隱在陰影之中。一尊不知是什麼佛的泥像端坐正堂,佈滿塵灰。他面前的供案上,擺著幾副香油果品。
佛在微笑,細長的眼睛滿蘊慈悲,看著偏牆處的兩人,似乎對他們的苦難都瞭然於胸。
這個世界的苦難,總是一樣的吧。生不能遂其欲,死不能捨其情。每一個生命莫不如此。佛眼看世界,千萬年來,這天下又何曾有過始終遂意的人和獸呢?得者欲更得,失者不甘其失,芸芸眾生只能看到身前身後的短淺之物,為了一點虛無的東西紛爭殺伐,生出許多變數來。
輪迴六道,人間道正是****之道,只教他們心中的****消除不去,那人間的苦難仍還要繼續下去,無休無止。
幽燈黯淡,那兩個還在五行中掙扎的人沒有佛的眼睛,看不穿這迷障。
“胡大哥,我還沒有找到炭兒的下落……”秦蘇餵給胡不為一口蘿蔔,垂下眼睛低聲道。似乎胡不為還聽得見她說的話,還會責備她一般。
“我找遍了每一個地方,可是就是找不著。”她的話中有些茫然,更多的卻是擔憂。這麼多日子不見,小胡炭究竟去了哪裡呢?只怕被人拐了去,說不定讓人天天打罵,甚至殺掉……秦蘇心一慌,腦袋急擺,趕緊要把這些可怕念頭都拋掉,連連勸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炭兒那麼可愛,誰會忍心對他下毒手?”
“炭兒吉人天相,不管遇著什麼事,總會逢凶化吉……”她心中胡亂的想著。
可是他人呢?見不著人,一切猜想都沒有證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