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和我丈夫一起來的。”法國夫人在一旁說道。
“啊?”
抬頭一看,只見夫人玫瑰色的臉頰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把他介紹給你吧,小姐。”
久美子都來不及阻止。夫人往後退了兩三步。她知道,這是為了向後面的人傳遞資訊。
一位戴著墨鏡的老紳士走進了久美子的視野。他的頭髮幾乎都白了。然而那張臉,分明是日本人的臉。不,久美子其實早就見過這張臉了。在方丈小屋寬敞的走廊上,他曾與這位夫人一同落座,眺望著庭院中的山石。其他外國遊客也在場,但只有這位老人望著美麗的庭院出了神。那側影,至今留在眼底。
久美子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是西班牙裔,可現在看來,他分明就是日本人。除了日本人,還有什麼人會露出如此沉著而又憂鬱的表情呢?
不過,當老人走到久美子面前,墨鏡之後露出的卻是溫柔的眼神。
不知為什麼,夫人並沒有把丈夫介紹給久美子。久美子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開口向他問候道:“您好。”
“你好,小姐。”老人用地道的法語應道,“您的法語真好。”
老人微笑著來到久美子身邊,站在了夫人之前站著的位置。
夫人好像想起了什麼,對丈夫小聲說了幾句話。久美子聽懂了。她好像說,想上燈塔去看一看。丈夫對妻子說道,小心點兒,去吧。
“那我們一會兒見。”夫人向久美子擺擺手。
為什麼夫人要把丈夫一個人丟在這兒呢?久美子沒想到這位夫人也會做出這麼不講禮數的舉止。
“去海邊看看吧。”老人突然說起了日語,“對了,那塊石頭挺不錯的,要不要一起去那兒走走?”
那裡正是海水激起陣陣白沬的地方。
波濤在腳邊粉碎。只有帶著白色泡沫的那片海水顏色不同。那是清澈見底的綠色。只見下方突出的岩石上,站著一位手持釣竿的男子。
“好累啊。”老人說道,“請允許我在這兒坐一會兒吧。”
老人順勢在岩石上坐下,嘴裡還說著“好嘞”。他故意做出老年人般的豪放,而這畢竟是隻有日本人才會做的動作。
“你不坐嗎?”
老人抬起頭朝久美子看去,墨鏡後滿是眷戀的神色。
“那邊可以坐。”
他竟然自己找了個位置,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鋪在了石頭上面。
“太麻煩您了……”久美子惶恐地說道。
“沒事,一直站著多累啊,來,坐下吧。”
久美子不禁心如鹿撞。真是不可思議,她明明是第一次與這位老人說話,但卻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親暱。節子的丈夫蘆村亮一都不曾讓她有過如此親近之感。難道是因為老人上了年紀,而且那風度比較平易近人嗎?他的臉上滿是深深的皺紋。
“那我就不客氣了,”
久美子在老人為她鋪好的手絹上乖乖坐下。波濤的飛沬隨風吹來。
“我叫野上久美子。”
久美子覺得還是自我介紹一下比較好。
“噢……”
老人深深地點點頭。墨鏡後的眼睛凝視著海面,彷彿他是在用全部身心聽著這個名字。
雲淡風輕,一部分海水的顏色隨之變換。
“……真是個好名字。”老人說道。
“對了,我也得自我介紹一下才是。我叫凡內德。”
久美子一時間難以將眼前的老人與外國名字聯絡起來。就好像他在說一個和自己完全無關的名字一樣。
雖然他有個法國名字,可是他的父親或母親肯定是日本人。而且他一定在日本接受過很長時間的教育。不,又有幾個日本人能像他那麼有教養呢?看來長久以來的法國生活,定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烙印。
再怎麼看,久美子都覺得眼前的老人就是日本人。
“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吧。”凡內德的餘光注意到了久美子的神色,他微笑著說道,“誰都覺得我是一個日本人。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的。”
“您在日本住過很長時間嗎?”
“是的。”老人點了點頭,“我在日本上了大學,之前也一直在日本生活。”
果不其然。可是老人的日語是地道的東京話,沒有一點外國口音。日語,已經成了這位老人的血肉。
他弓著背,跟普通的日本老人無異——邊曬太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