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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牆根石邊,一彎鐮刀倒立支靠著,旁邊還放著一雙黑筒膠鞋。地上擱了一隻撮箕,裡頭有一紮紫蘇,其他青草被挑了出來扔在一旁,看樣子是新鮮割下來的。

靠窗停著一輛摩托車,上面蒙了一張青布氈。窗戶開著,釘了一副灰色的紗窗布,沒有封邊,看得出,只是臨時為之。

一個青年男子正蹲在屋外場的簡易水龍頭邊,一手拿著黃瓜啃,一手抖著塑膠籃子沖洗,他腳邊的燒磚塊上擱著一把生鐵菜刀,地上散落著三四個黑紅的茄子蒂。

“請問……”陳池出言道。

顧一惟聞聲偏頭,關了水龍頭,拎了溼噠噠的菜籃起身,望向陳池:“你好。”

“你好。”陳池笑道,走了過去,“我是下面這戶人家的外甥,聽說你有消毒水,不知借一下方便嗎?”

“好,你等一下。”顧一惟抬手甩了甩籃底的水,“進屋坐吧。”

“謝啦。”陳池爽朗地應道,瞅一眼顧一惟籃中的三角茄塊,寒暄道,“還沒有做晚飯?”

“沒有。”顧一惟側頭問道,“你貴姓?”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免貴姓陳,陳池,你呢?”

“顧,顧一惟。”

說話間,兩人跨進了門檻。這門有點古,四扇雕花鏤空的老木門,只開了中間兩扇。天色將晚,進得屋內,就顯得昏暗。

顧一惟來到堂屋中,抬手抽繩線,“噠”一聲,燈開了。

“你等一下,我去拿。”他把籃子往桌角一放,手裡的半截黃瓜扔進了籃子中,轉進了旁邊一間屋。

陳池微微轉頭,打量著堂屋。燈光青白色,一開始只是像螢火蟲一般的微亮,慢慢才增加了亮度。淡綠色的搪瓷燈罩將光線壓了半間屋,土牆上刷的白灰年代過於久遠,已泛成深黃,上半部分被燈罩的陰影遮著,更是褐暗。堂屋門角立了幾柄鐵揪鐵鏟,大釘耙也頓在其中,地上還有一副耙齒,木柄卻分離了,沿牆橫著。

另一側牆壁要歸攏得齊整些,兩把靠背竹椅舊得滑亮,貼牆放著,再過去是兩張黑木凳,又過去是一雙沾滿幹泥的黃球鞋和一雙新的牛皮涼拖。

堂屋的地上鋪著大塊大塊的青石磚,掃得很乾淨,能細辨出暗沉的灰碧色,在暑熱天裡,讓人陡然心靜幾分。

“消毒水開啟用過一次,你不介意的話就拿去吧。”顧一惟從裡屋轉出來。

“不要緊不要緊,謝謝你。”陳池連忙謝道。

“這裡還有一袋棉籤,紗布和創口貼要嗎?”

“紗布……”陳池略頓,搖頭道,“不要了,創口貼要兩片。”說完,他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

顧一惟也一笑,當即轉進裡屋再去拿。

“這裡有五片,都拿去吧。”

“謝謝,”陳池也不推辭,全收下了,解釋道,“我……妻子摔了一跤,我怕她感染。先前我到村裡問,沒一家有,幸虧你這裡有。”

陳池在許霜降面前,挾著親暱,老婆老婆也提前叫了幾回,單隻有外人在場,他卻不願這麼稱呼許霜降,換了一個很正式的稱謂,語氣也不由自主柔軟幾分。

顧一惟心道,這兩人提及對方竟都是這般秀恩愛的模樣。

“在這裡是這樣的,一般沒人會在家裡備這些東西,我也是割破手後才餘的。”他說道。

“哦,還有一件事想麻煩你。”陳池問道,“我想到鎮上一趟,聽說你有摩托車,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去的時候帶我過去?”

顧一惟看看陳池,說道:“我明天正好去,不過山路不好走,你不怕的話,我可以載你。”

“那太謝謝了,我也是走山路長大的,很習慣的。”陳池不禁笑道。

顧一惟抬眉打量幾眼陳池:“那明天就早上七點,你在村口路邊等我。村裡的小路有點窄,帶人不方便,我在村口接你。我要辦點事,過午才能回,你等得了嗎?”

“沒問題,我們明天見。”陳池告辭,他的目光落到菜籃裡,白白軟軟的茄子肉耽擱了這一會兒,已經泛出好多褐點,他歉然說道,“不好意思,害你吃飯晚了。”

“沒事,慢走。你要手電筒嗎?”

“不用,還看得清。”陳池笑著揮揮手,“你做飯吧。”

顧一惟立在門前,看著陳池大踏步走在山間小徑上,背影極為矯健輕快,似形色匆匆,急於歸去,那白色緊身短袖t恤勾勒出的輪廓不多時就融進了煙暮色裡,他返身回屋,半轉頭間,視線定在柑橘林下方那幢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