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賈老師把江濤領進物理實驗室,外屋放著很多木架子,架子上盡是儀器。屋角上有一個小套間,窗上用黑布蒙著。屋子又小又暗,一隻小床,一隻小桌,沒有什麼別的東西,這就是賈老師的住室。他掏出一包香菸,扯過凳子坐下,問:“談談吧,怎麼樣?”
江濤坐在床上,向他談了和盲動思想鬥爭的情況。賈老師一手扶著桌角,彎下腰去,眼睛看著江濤,有抽半袋煙的工夫。笑吟吟地說:“好!正中我意。我雖然不在這一帶工作,但是還有一些個別力量可以使用。轉移到鄉村去,以鄉村包圍城市……”
賈老師沉默了很久很久,又抬起頭來看著房梁說:“咳呀,同志!是這樣子的……”說到這裡,他又停住,腦子裡在反覆考慮,他想用一種什麼力量,用一種什麼方法,才能把被圍困的人們運動出來,不受敵人的摧殘。心裡說:“幹!破釜沉舟也得幹,盡一切力量把他們運動出來!”才想和江濤商量這件事情,心上又想到:“力量就是那麼多,還得從長計議!”
江濤說:“那就需要研究。”
兩個人談著話抽菸,時間不長,把一包香菸抽完了。小屋子裡早盛不開這麼多煙氣,嗆得賈老師一股勁地咳嗽,倒背了手,在屋子地上走來走去。他看江濤睡著了,輕輕披上大褂子,戴上個小帽盔,化好裝輕輕走出門來。他下定決心,要進行軍事行動,營救這批幹部。
一個人走出西城,到思羅醫院去。
走到醫院門口,站崗的讓他進去,徑直走到連長室。屋子裡陳設很簡單,看得出來,是臨時借房居住。他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外面有個人,先探進頭看了看,才走進來。不等對方開口,他就迎上去,在門口看了看,問:“黃連長!吳營長呢?”
黃連長睜大了眼睛,說:“被陳旅長扣起來了!對他有懷疑……。”
賈老師說:“扣起來了?張團長呢?”
黃連長說:“請假到北京去了,看他也不敢回來,旅長對他也有些懷疑!”
賈老師聽到這裡,心上吃了一驚,把滿懷希望打消了。他立刻轉了個話頭,說:“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你們了,聽說你們搬到這裡來,我來看看你們,近來情況怎樣?”
黃連長說:“近來空氣很緊張,請假控制得更嚴格了。”
賈老師嗯啊著,抓住黃連長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才走出來。這時,他思想上有些悵然。過了一刻,又想:不,一個連也是力量,看是怎麼用。
江濤一覺睡到下午,醒來的時候,賈老師已經回來,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靜靜歇著,眨巴著眼睛考慮問題。
江濤一下子笑了,說:“照這個計劃進行,我們就可以活命了!”
賈老師說:“活命是一個問題,開展偌大地區的抗日救亡運動,還等待著你們!”
賈老師坐下來,把一張小圖鋪在床上,說:“你看吧!到了那刻,你們出門向西,再向北,透過大街,在思羅醫院門前衝過,越過鐵路,進入青紗帳。一入青紗帳,就算保險了。”
江濤說:“向南去,接近野外不更近一點嗎?”
賈老師說:“不,不行。敵人有一個營駐守寡婦橋,小清河兩岸都有崗哨。西門外也有一個營,在城北角一帶佈防。車站上還有一個營。……你們勇猛地衝破第一道警戒線,衝到思羅醫院,我們那個連,就可以掩護你們過路。入了莊稼地,一直往西跑,八十里外就是保陽山。”
一談到山林,江濤眼裡立時湧出淚來,說:“好,好啊!”臉上禁不住笑著,兩手互相扭結,說不出心情有多麼激動。他心裡在想著山林的遼闊。
賈老師說:“我考慮過了,只有這一條路走得通,再也沒路可走了。還有一點,一定要在後天黎明行動,夜長夢多。”江濤說:“好!我們一定遵守時間!”賈老師派朱老忠和嚴志和幫他運送糧食。說:“叫他們吃得飽飽的,好跑路。回去告訴同志們,鬥爭到了火候,不能再拖延下去,把人們調動到廣大農村去,領導農民開展抗日救亡運動,沒有猶豫的餘地……”說著,拍拍江濤,鎮著臉也不笑一笑。
江濤從賈老師那裡走出來,天快黑了。大街上,店鋪裡開始上燈,他好象離開這個城市幾年了,看見什麼東西都覺得新鮮。走到嚴萍門口,才說敲門,門開著,一個人悄悄走進嚴萍的小屋子,嚴萍不在。小屋子與往日不同,打掃得乾乾淨淨,窗上掛了新洗的窗幔,瓶子裡插了一枝夜來香。也不知道嚴萍去幹什麼,等得不耐煩了,就躺在嚴萍的小床上睡著,睡得很熟。睡著睡著,聽到旁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