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寬大的手掌,握住嚴知孝的胳膊。這人就是十四旅旅長、保定衛戍司令陳貫群。
三間客廳,黃柏槅扇,雕鏤著花鳥人物。屋裡都是硬木傢俱,五彩螺鈿放著光彩,地上鋪著花毛地毯。嚴知孝坐在沙發上,僕人敬上茶來。遞上一支雪茄煙,嚴知孝伸出手掌擋回去。
陳旅長說:“知兄!無事不到我這兒,有什麼動用之處?”
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又說:“今天我還有事情。”
陳旅長的父親,和嚴老尚曾有一面之交。陳旅長到保定接任衛戍司令的時候,為了聯絡地方上計程車紳名流,拜訪過嚴知孝,請他出頭做些社會上的公益事業。因為是幾輩子的老交情,兩個人倒是無話不說,無事不談。
嚴知孝抬起頭來,看著陳貫群說:“沒有什麼大事……倒也有一點小事。”
陳旅長靠在沙發背上,蹺起一條腿,語言輕渺地說:“什麼事情?談談吧!”
嚴知孝說:“就是學校裡的事情。”
嚴知孝一說,陳旅長就會明白。他問:“是關於你以後的……”
不等他說完,嚴知孝把手一搖,咕嘟了嘴說:“不!個人小事,我是不找你的。”
陳旅長響亮地笑了,說:“知兄!還不失尚老遺風,扶危救困,愛國恤民。我想為你自己的事情,是不來找我的。”嚴知孝摸著鬍髭,清了清嗓子說:“本著愛國家、愛人民、愛天地萬物的精神,我想我應該出頭說句話。日寇佔據了我國的滿洲,進攻上海,企圖進關……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青年人願意起來抗日,這是應當應分的事。你的部隊包圍了學校,把他們餓起來,這好象是說不許青年學生抗日?”
陳旅長一聽,拍了個響掌,笑著說:“嗨!原來是為這件事情!這事情主管不在我這裡,在委員長行營。行營裡說,他們以抗日其名,而宣傳共產主義之實!企圖鼓動民眾,顛覆國家。而且,他們也竟敢赤化我的部隊,在本旅計程車兵裡,已經發現有抗日的活動……”
說著,他生起氣撅起嘴來,瞪圓了眼睛,乍起兩撇黑鬍髭。
嚴知孝說:“這倒不必多心,我是個無黨無派的人,才敢這樣直言不諱。我覺得共產主義不是什麼可怕的,不必把他們描繪得如狼似虎。都是些個活潑有生氣的青年。也不要強把抗日說成共產!”
陳旅長說:“知兄,你要是這樣說法,可就有些危險了。”嚴知孝張開兩隻手,驚訝地說:“怎麼?我不能這樣說嗎?我親身接觸過他們,教育過他們。他們為國家、為民族,要抗日……”
陳旅長打斷他的話,說:“知兄!你不必這樣激憤。你說,今天為什麼而來吧?”
嚴知孝說:“我嗎,請你撤除包圍二師的部隊,給青年學生以抗日的自由!”
陳旅長把精神渙散下來,又笑哈哈地說:“哈哈!我還沒有這等權力。請你從中奔走一下吧,三天以內要他們自行出首,我負責釋放他們。三天以外,是委員長行營的權力,我也難說話了。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他又伸出三個指頭,說:“三天!三天!”這時,隨從兵給他披上武裝帶,遞過高筒皮靴,門外有汽車的喇叭在催著。他又說:“今天是你來,要是別人,我還不能這樣說。”
嚴知孝只得從沙發上站起來,陳旅長看他要走,伸手把他攔住說:“論私情,咱們是世交。論公事,你是地方士紳。咱們說一句算一句。就請你做箇中間人吧,三天以內,要他們自行到案,這樣也顯得我臉上好看些。”
嚴知孝說:“這還得我出馬?”
陳旅長說:“你老兄伸一伸大拇手指頭吧!”
最後,嚴知孝把要求釋放江濤的話也說了,陳旅長說:“看有沒有權變的辦法吧。”
兩個人隨說隨走,一陣沉重的皮靴聲,把嚴知孝送出大門。他眼看著陳旅長坐上汽車,伸手打了個招呼,汽車嗤地開走了。
汽車開到衛戍司令部,陳旅長一直走進辦公室。看看時間快到,他喊了一聲:“來人哪!”隨著喊聲,隨從兵走進來。
陳貫群說:“問問白參謀長,通知一團了沒有?”
隨從兵走出去不久,有一個穿著散裝便鞋的人走進來。這人臉兒挺白,矮胖子,眉毛稀疏。他彎了一下腰說:“通知了。”他看看時鐘又說:“我再打個電話催一下,叫三個營長都來嗎?一團長呢?”
陳旅長說:“一團長不是不在嗎?”猛地,他又有所考慮:“在這麼緊要的關鍵上,他為什麼又請假了?他為什麼不在?”好久了,他就有所懷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