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先生親筆寫的:“小鄧同志,你的鼻血好點了沒有?我跟夫人給你準備了一些藥,這也不是藥,是廣東的涼茶,幫助你解毒去火,適應水土,多喝幾包沒有問題。當收到這些藥以後,請給我們家裡打個電話,電話號碼是*****,我們就放心了。你回到北京以後,請代我們向可染先生一家問個好,很感激他關心我們。”
望著關先生的墨寶,我不禁感動得淚花盈盈,心想,可染老師平常像待自己的家人一樣待我,現在他的朋友關先生也和他老人家一樣,也是這樣真心誠意地對待我,關心我,這不正是在中國文化人身上傳承的優良傳統嗎?
後來我在電影學院交的人像作業,漸漸都是李可染、關山月、巴金、丁玲等“大人物”的肖像了。可染老師看過這些照片後,又再次向我談起他那枚“不與照片爭功”的印章。他對我說,各種藝術都有自己的範疇,照相機有真實呈現景觀的功能,特點是記錄快,但在發揮主觀想象得的空間裡,攝影比繪畫要差。繪畫對攝影有幫助,但繪畫不能走攝影的路。
當說到繪畫表現形式和攝影的關係時,李老師說,“沒有光就沒有形象,形象的顯露全是靠光,但不能機械地運用光線,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這些東西,恰恰是光線的靈魂。我畫畫大多是用墨;表現感覺到的明明暗暗和濃濃淡淡。如果只靠幾根線說明光線,是非常困難的,用線要用在體積和受光面上,也就是照相的逆光效果的輪廓光。我畫的明暗交接線,是運用光學的原理從而使之明者愈明,暗者愈暗。”
到我上大二的時候,功課多,去老師家更少了,有時隔一、二個月才去一次。記得是80年底的時候,我去老師家。他說,又到年底了,該給紅包了啊!該給小孩發紅包了。他讓我去磨墨。給我寫了四個斗大的字“優良傳統”,寫完後,又寫了二行小字:“杜甫詩云,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極言學傳統之重要,人不學傳統,便置於野蠻人地位,真大傻事。硯有餘墨,書此四字贈鄧偉小友,並略贅數語,可染於師牛堂。”寫好後,老師讓我把字釘到牆上,仔細看了起來。
老師看了一會,說,“這幾個字像是一個無錫惠山泥人胖娃娃,那兩行小字,是胖娃娃的兩根小辮子,很有靈氣,也有福氣啊!這是大阿福啊。”說完,老師又走到窗戶跟前,他讓我再從這個角度看這副字,他說,“看一個同樣的景物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就能逐漸培養正確觀察事物的方法。”然後老師又在贈我的字上列印章,他一邊打著,一邊關照我說,“以後我在拍照片或畫畫的時候如果要使用顏色,就要注意掌握分寸,輕了不行,重了也不行。”這一天老師特別高興,從印盒裡拿出了七八方印章,一個一個地選擇,看用哪一個好,最後打了三方,他把字掛在牆上,仔細認真地看。他又看了看我說:“為什麼要給你這個字?這是我對你的鼓勵和獎勵,因為你在學習上努力。今天要告訴你一個問題,就是學習傳統非常重要。不是說一個人在學習中國古代漢語,中國古典文學,中國古代繪畫就是學習傳統了,也不僅僅筆墨方面是傳統,就是你要把學到的這些東西運用到你以後的攝影藝術創作中去。”他還要我多讀書,好好理解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這時老師把字拿了下來,一點一點地疊好,親手給我放到了書包裡。
我理解可染老師講的傳統,不僅僅是指中國古代的某類或者某個畫風和流派,而是包括古今中外的藝術思想、作品等諸多方面的元素之間的傳承、融合與創新。
我記著可染老師的教導:“我對傳統的態度是尊重、學習而不是迷信。傳統蘊藏豐富,成就很高,但又遠遠不能完全符合新時代的要求,所以必須要發展。發展的途徑,一方面是到客觀世界中考驗傳統的優劣取捨,一方面在生活中發現前人沒有發現的東西。同時要吸收世界上一切優秀的、對我們有用的東西來豐富自己,使傳統得到發展,成為有民族特色的新時代的民族藝術。”
我上大三的時候功課就更緊張了。一次我去老師家,看到小可屋裡的牆上有一幅老師的書法,寫的是“只爭朝夕”。老師說,“只爭朝夕”四個字聽起來很簡單,但是要和時間賽起跑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他說他不能在學習上給我壓力了,學校給的壓力已經很大了,現在需要的是下一步幹什麼?怎麼幹?他看了我拍的幾張照片,批評我說,拍的太碎。他說在光線上不能說我什麼,只要統一,有整體感就夠了。老師向我推薦兩個畫家的作品,一個是倫勃朗。他評價倫勃朗的作品在運用光線上非常簡潔,造型效果也很強烈,充滿著力量。還有一位就是林風眠先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