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完賬本,便擱到了一邊,嗔目看向宇慶寧,“你這孩子,都許久未曾來這裡了,還是眉兒來的勤快,你可是嫌我著老婆子囉嗦?”
宇慶寧笑了笑,神色多了幾分恭謹,“姥姥也知道我就是個坐不住的人,每日裡忙的腳不沾地,這會兒也是偷閒。”
他會忙?景宮眉撇撇嘴。
王氏笑得眼睛都不見了,“就你忙。忙也要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你上次讓人捎來的五香酥臘肉,我讓人給老太君也帶去了點,老太君吃了直誇你孝順呢。”
宇慶寧淡笑,“只要姥姥和老太君開心便好。”
景宮眉目不轉睛地看著宇慶寧恭謹的神色,他就像是投入了外孫的角色,表情真摯,比尋常的神色正經了好多倍,看得她在那裡嘖嘖稱奇。
宇慶寧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看過來,衝他挑了挑眉。
“姥姥,明日的祭祀,誰是主祭?”
王氏笑,“還有誰,自然是你大舅了。若是瀾兒在,他媳婦倒是可以做陪祭,可惜身子不大利索,便只有瀾兒回來了。”
“二舅母可是病了?”宇慶寧略微詫異,在他印象中,庶出的二舅秦瀾身邊總是跟著個眉目婉約的女子,雖然看上去和婉,實則潑辣得緊。平日裡張氏同她妯娌不合,勢同水火,直到秦瀾外放到了杭州做刺史,秦府內院這才稍微安淡了些。那般潑辣爽性的人生病,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王氏有些不以為然,“能有什麼病,逢年過節回來,慧娘同她就跟針尖對麥芒,這會子病了,八成是眼不見為淨。我看也好。”
宇慶寧淡笑不語,王氏自說自話,“祭宗祠事務太雜,主祭不過是展拜墊、守焚池即可,陪祭倒是要拈香下拜九次,等眾人參拜完畢,將兒孫名字記入宗譜後,陪祭還需奉茶給族裡的長輩,接著便要守宗祠半日,直到府內各房都小祭完畢後方能回來。”
景宮眉暗歎,這個陪祭可真是遭罪,不曉得是誰領了這麼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她正暗自琢磨著,突然間宇慶寧衝她眨了眨眼,一臉壞笑,她心裡猛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陪祭本就得是族裡的媳婦輩,慧娘是個粗手粗腳的,素日裡讓她捏個肩都能累出病來,我這才免了她的份,偏生瀾兒那媳婦又不肯來。虧得你說還有你媳婦,眉兒,明日便辛苦你了。”王氏突然轉頭說道。
景宮眉愣了,敢情這個可憐的陪祭就是她啊。
宇慶寧瞧著她臉上似苦惱又維持笑臉的樣子,心裡就樂了,“娘子,都怪我,前幾日忘了同你說了。”
他一臉懊惱不已的神情,景宮眉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卻只能笑著對王氏道,“姥姥哪裡話,這是眉兒的福分才是。”
福分?宇慶寧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憋著笑,忍得有些辛苦。
景宮眉趁著王氏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道,“昨日相公相中了一個官窯青花瓷的花瓶兒,說是要給姥姥你的博古架上添個新鮮呢。可惜掌櫃的說,那花瓶兒早被人定了,相公便惋惜了好久。”
宇慶寧聽著,本來臉上繃不住笑意,此刻又要裝出惋惜的樣子,一張臉頓時轉換地有些古怪。惹得景宮眉頓覺通體舒暢。
王氏笑,“這孩子真是個有心的。”
景宮眉瞥了宇慶寧一眼,繼續說道,“那是。相公昨日回來後唸叨了許久,終是差人去那古董店用了兩倍銀子給買了下來。說是買不到的話委實可惜。今日來的急,倒給忘帶了。”
這下子宇慶寧臉上的笑意總算退了下去,只是拉了一張臉,既要賠笑,又覺得自找苦吃,回頭還得巴巴去古董店買個青花瓷花瓶兒才行。
景宮眉一直衝著他笑,笑得像朵花一樣,她那得意的表情被宇慶寧收在眼裡,竟讓他有幾分愉悅。
“眉兒啊。明日卯時就得來了。莫要起晚了。”王氏絮絮說了些話後吩咐道。
卯時?凌晨五點,景宮眉含笑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地看著再次笑出聲的宇慶寧說道,“姥姥放心,相公先前便交代過,明日他同我一起過來比較方便。”
“也好。那你們早早回去準備吧。”王氏笑道。
“是。”景宮眉和宇慶寧都應是,隨即出了王氏的書房。
方出仙荷院,景宮眉便拉長了臉氣呼呼地走在前頭。紫俏和宇唯面面相覷,落後幾步跟著。
宇慶寧無視她的強大怨氣,輕笑道,“拈香下拜九次,娘子這次可辛苦了。”
景宮眉輕哼一聲,“青花瓷花瓶兒,相公可要好好買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