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顏嘆氣,“我這人喜說假話,可惜你們都愛當真。我以為你會親耳聽傅傳紅說出真相……莫非這一年來,姽嫿沒見過他?”
尹心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師父的行止,不便透露。”
紫顏掐動晶指,笑道:“偏偏我會神算,知道他倆不但有來往,還時常背後說我閒話。”
眼前掠過一道風,一個清朗的聲音大笑介面,“對極了!誰讓你不來看我?”那人一襲素練衣衫,飄若白雲,正是丹青國手傅傳紅。
紫顏意態疏懶,斜睨了一眼,道:“整日流連宮闈,人也練得油滑。”
傅傳紅一把按住他的肩,歡喜地道:“我又不是御用畫師,應召入宮,終有出來透氣的時候。倒是你上回得罪了太后,叫我很是擔憂。”
紫顏推開他,摸了摸鼻子,嘴角漾出淺笑。尹心柔見兩人相見甚歡,為傅傳紅倒茶後悄然退下。
“姽嫿連你也召來,可見今次無甚好事。”紫顏搖頭嘆氣。
傅傳紅不理他抱怨,徑自走到畫壁前觀看一幅山水。香綰居里多有畫作,一半是他的傑作,這一幅是個半遮面的仕女,團扇上有蝶飛舞,依稀能聽見美人在扇後的輕笑。
“你仿我的畫,如今有九成肖似。”傅傳紅對了紫顏嘖嘖讚歎。
“誰說是仿你?”紫顏說完大笑,想起屢對人說某某畫是傅傳紅的手筆,道,“說起來,我府裡到處是‘你’的畫作,他日有人問起來,你都要認下為好。”
傅傳紅蹙眉,“你為人易容也就罷了,我的畫還能幫你騙人不成?”
紫顏狡猾地道:“這是仙家妙處,不可多說。你名氣越大,越能唬住尋常人。”
傅傳紅正在喝茶,聞言一口嗆住,咳了數聲。忽地想起一事,正色道:“今日就算她不找你,我也想見你,你可知皇上為什麼沒治你的罪,準你回京?”
“聽說太后病了。”紫顏漠然說道。
“不但如此,你的名聲已傳遍京城,如今天下易容師,莫不以贏過你為敲門磚。”傅傳紅一臉苦色,替紫顏發愁道,“你清閒不了幾日,也許回府就會有人上門挑戰。”
“那又如何?”紫顏愜意地抿了一口茶。
“據說太后時昏時醒,醒時常喃喃自語‘易容師’三字,御醫束手無策。幾十日下來,皇上食不知味,病急亂投醫,本想宣召天下易容師進宮。後來英公公提起你來,皇上就說,既然此人如此了得,不如以他為準,贏過他就可入宮面聖,到御前救治太后。”
紫顏失笑道:“這算什麼狗屁法子?”
當時傅傳紅只想到,這是能讓紫顏早日回京之法,如今細細推敲,皇帝救母心切,必會允那些易容師接連找紫顏比試。如此一來,太后病體一日未愈,紫顏就要多受一日騷擾之苦。
思及此,他無奈地聳肩道:“說來奇怪,皇上未提及請你入宮的事。”此事並無成例可循,但既欽點了紫顏,卻一不召見,二不頒旨,唯有坊間百姓之口流傳著聖意,箇中種種值得玩味。
紫顏一派雲淡風輕的神情,不以為意地道:“那年熙王爺叛亂,皇帝想是對我心存芥蒂,不召見不足為奇。這趟渾水我不想沾,傳紅,你看我要不要再次出京?”
傅傳紅笑罵道:“你居然問我?想是自個兒早拿定了主意。上回有侍衛監視你都出得去,何況今朝?隨便易容成誰,城門口不會有人攔你。說是問我,其實是等我出了餿主意,好一一反駁,是不是?”
紫顏忍不住掩口而笑,與當年相識時比較,傅傳紅那畫呆子的憨氣少了許多,多年來時常禁錮在規矩森嚴的宮廷中,起碼學會了觀人形色,體言察意。如此,面對古怪精靈的姽嫿,大概不會再如從前般手足無措。
這是漫漫流年在眉梢眼角留下的痕跡,就像泛黃的絹畫、起毛的筆鋒,總有那麼一點與以往不同。
“你這張笑臉,我看不慣呢。”傅傳紅突然怔怔地說,手指了紫顏的臉,在離了三寸處停下。他曾看過紫顏多張面孔,那時會認了其中一張,作為這千變人兒原有的模樣。如今多時不見,要驟然對了陌生的面容無遮攔地傾談喜怒,不免費力。
“我的容顏難入你這畫師之眼。”紫顏含笑,移目向他身後,“你百看不厭的人來了。”
人未到,香先至。傅傳紅心神幽蕩,見到姽嫿從容而來。她雙眸中煙花流離的彩光在他身上逗留了片刻,短短一瞬,傅傳紅已離魂出竅。他兀自愣神,姽嫿微顯倦態,向三人點了點頭。尹心柔從她手中接過一個香盒,向紫顏、傅傳紅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