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老態的皇帝看著唐孟冬,道:“你還是回來了。”
唐孟冬道:“微臣只懂得些微,勉強能預測天氣,讓百姓過得好些。可是其他的,微臣真是不懂……”
“你不是第一次這麼說,可是這次,你去青麟那裡,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看來你確實不能……能與不能,朕也懶得去思考了。子孫的事情,他們自己去操心吧!”皇帝頹然地癱在椅子上。
“賢妃這次能夠和江別鶴搭上線,恐怕是她第一次能把手伸這麼長。合作者,自然是狄青麟了。在臣失蹤的四天裡,皇上終於揪出了青龍會內部所有需要清理的人。微臣恭賀皇上。”唐孟冬道。
“他留下了這個……”皇帝摩挲著手裡的一條血跡斑斑的衣帶,“人人都說他執行任務的時候,路過朱雀谷,被狄青麟的人誤殺了。可是他當年曾經獨闖女真王城,以一己之力擊殺女真大汗,沒道理這次……朕不相信,證據確鑿卻又容不得朕不相信!”
“還請皇上節哀順變。”唐孟冬想,這種訊息,皇帝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麼?至於突然哀慟成這個樣子麼?不要告訴他,還有什麼狗血的橋段……
皇帝現在已經是歇斯底里的狀態了,他把衣帶從中間開啟,原來這麼一條窄窄的、看似普通的衣帶,也有乾坤——裡面居然夾著一條絲帶,上面有一句詩“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大概就是再也不見的意思。
“這……”唐孟冬看著那絲帶,“這東西是很久之前的,說不定阿冰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衣帶裡,還有個人搞了這麼一句詩。”
“不!不!他早就知道!他早就想這麼做了!他一直想離開我!”皇帝開始大喊大叫起來。
好吧。唐孟冬倒是覺得沒什麼,主要是皇帝這傢伙太擅長腦補了,什麼和什麼沒有關係,他也能腦補出點兒什麼。想得多的人,一般不容易被人暗算,可是也容易心力交瘁、掛得快之類的。唐孟冬想起來當年看小說的時候,好像看過這麼一句話,寧可做一隻簡單快樂的豬,也不要做一個操碎了心的人。唐孟冬胸無大志,覺得這話真是深得他心!雖然曾經憤青,入了官場,可是他這些年,倒是籌劃著離開,同邀月泛舟江湖。
歇斯底里的皇帝被扶到了床上,唐孟冬幾天前見他的時候,這傢伙雖然看起來很正常,可是唐孟冬就是有一種這傢伙要不行了的預感。現在看來,預感果然不假。
邀月看看皇帝那樣子,道:“他不是該冷心冷情的麼?怎麼……”因為一個人的死要死要活的。
“那是他的精神支柱,他覺得,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只有阿冰不會。”唐孟冬小聲道,“阿冰是他的精神支柱。一個人,別管看起來多堅強,支柱沒了,總有些時間是這樣的……端看他能不能熬得過去了。”
“死亡對皇帝來說,也算是一種背叛?”邀月冷哼一聲,“閻王要收人,還管他是誰的人啊!”
“做帝王的,同做臣子的,想法是不同的。”唐孟冬道。他看了一眼楊錚,這傢伙完全傻眼了。楊錚站在一邊,眼睛裡呈現出一種蚊香眼的感覺,估計是被這混亂的關係給繞暈了。
“看來皇上平日思慮過重,這次是……熬不過去了。”唐孟冬看著太醫的表情,就知道大概情況了,“除非……阿冰突然活著回來了。”
邀月嘆了一口氣。
唐孟冬問楊錚:“大俠今後有什麼打算?”
“本來是想著,索性把害人的青龍會都滅了得了!可是楊某沒想到,青龍會的龍頭居然是皇上!他這樣子,楊某……沒法下手。”楊錚道,“刺殺女真首領,最後險之又險,贏得了遼東之戰的勝利。楊錚雖然無知,也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青龍會,楊某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楊錚倒不愧是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子,唐孟冬心裡想著。他道:“那就好好回去過日子吧。”給錢什麼的,以楊錚那脾氣,絕對不會收下的。反正楊錚也不是沒手沒腳,他和呂素文,還是能好好過下去的。
唐孟冬送楊錚離開了皇宮,離開的時候,鐘敲起來了。唐孟冬聽著這在廣闊空間裡越發寂寥的鐘聲,覺得人也顯得越發寂寥。皇帝終於去了,這個孩童之年就登基的人,他以一種強烈的姿態擊敗野心勃勃的四鄰、挫傷不安分的宗室,他聰明幹練卻喜怒無常,他感應敏銳卻疑心過重,他果斷英明卻殺伐太重……這樣的人在位,國家固然更加強大,可也讓百官惶惶不可終日。真不知道這傢伙死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反正對唐孟冬來說,皇帝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偶爾會想殺他,讓他很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