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緊閉,堂中的仙鶴銜枝紫銅燭臺上,橘黃的燭火明滅不定,博爾濟吉特柔華遣的幾路人馬已經6續回來了,這時又有一個小太監進來回稟道:“聽前往順貞門的當值太醫說,小祿子傷勢無礙,只是些皮肉傷,還有……”那小太監是個機靈的,眼珠一轉,柔華便招他近前,小太監湊近柔華耳畔,低語道,“有一句話,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今兒孟太醫也正巧當值,他聽那個給小祿子瞧病的太醫回去說,彷彿小祿子背心裡,穿著什麼東西,才不致傷及五臟的。”
柔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訊息意味著更大的危險,潛藏在自己身邊,難道她的打算,早已被那個賤人知曉?
柔華揚揚手,小太監會意地退下,殿門才闔上,外頭突然又有人來報,柔華一瞧,是長春宮今夜當值的守門太監德良。兜頭兜臉的倦意襲上柔華,她什麼人也不想見,便對地下跪著的金童點點頭,金童會意,出門喁喁地詢問了德良一番,進來高聲回稟道:“娘娘,方才承乾宮遣人來,託德良給小林子帶了這個包袱來,要他務必交到小林子手上,還另外打賞了德良十兩銀子,因是承乾宮的人賞的,德良不敢收,故而來交予娘娘!”
柔華的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小林子本來紫脹的麵皮霎時變作了蒼白,如淒冷的月光撒在瓦簷的青霜上,小林子聲嘶力竭地哀號道:“娘娘,奴才冤枉啊,奴才冤枉!”
柔華並不睬她,靜靜開啟包袱,見裡面是一件象牙雕草蟲竹節擺件,一件是碧玉瓜果鼻菸壺,那擺件雕的細緻入微,碧玉瑩潤如水,顯然皆是御用的上品。
柔華手掌緊握,十指泛白,慢慢抬起眼皮,如水的鳳目中滲出的卻是陰森森的兇光,她咬著銀牙,從胸腔裡透出一兩聲冷笑,恨聲道:“冤枉?小祿子怎麼會穿著皎月常穿的斗篷?他才被打怎麼隨後雲珠就跟了去?他怎麼會穿著護身的東西在背心裡?如果那個賤人事先不知道,怎麼會做得如此周全?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伴隨著碎金裂玉的“噹啷”一聲,包袱裡的東西頓時粉身碎骨。柔華一掌扇了過去,這一掌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小林子的臉上頓時腫得老高,他伺候皇后多時,知道皇后這一回是動了真怒,巨大的恐懼讓他忘了臉上的疼,只一味地求皇后饒命。
柔華平日在長春宮也多是以賢良大方示人,極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銀珠見了,忙勸道:“娘娘仔細手疼!小林子辦差不力,要打要罰,何必勞您親手動手?囑咐殿外的小內官一聲,有多少打不得的呢!”
柔華擺擺手,她在努力思索著該怎樣處置這個背主求榮的奴才,這樣的狗奴才自然是死有餘辜,可柔華還不想為了這樣一個人髒了她的手,想了半日,方睜開眼道:“金童,你隨本宮進來!”
長春宮的東暖閣,奴才們等閒是不得進入的,偌大的宮裡,也只有銀珠和小林子可以不時地進到裡面來伺候。
這時金童見皇后召他進暖閣,已是心花怒放,小心翼翼地跟在柔華身後,柔華自己向紅檀軟榻上一坐,指指地下的腳踏,示意金童坐下,金童推讓再三,方在腳踏上斜簽著坐了。
柔華卻抽出松花色的絹子,掩面泣道:“本宮雖是主子,但自問對長春宮中的奴才,也都是不薄的,不想今日竟出了這樣的人,本宮的心,真真的涼透了!”
金童一聽這話,忙跪下道:“娘娘待下人寬厚,六宮中誰人不知?可物有良莠,也是平常,那些貪心不足的奴才,日日得娘娘大恩,尚且不知足,竟妄想吃兩家茶禮,奴才都替這樣的人丟臉,真是不死不足以向娘娘謝罪!”
柔華掩在絹子裡的眼波一亮,旋即又哭道:“若說本宮對小林子,竟是比對你們還好上三分的,到底是看在他在你們裡頭也算是個領頭的人,本宮也十分地看重他,難道本宮重用的人,竟是這樣忘恩負義的麼?”
金童久慣做公,是何等四清六活的人!這時聽的柔華之言,已然明白了七八分了,因順著柔華之言,奉承道:“娘娘一向慧眼識人,小林子不過是個例外,娘娘只看銀珠姐姐,是何等得用,就知道娘娘會用人了!依奴才的淺見,小林子既如此不知好歹,縱然娘娘開恩,將他打發出長春宮,他未必能領會娘娘恩德,總得想個永絕後患的法子才成,否則,若真被承乾宮娘娘所用,小林子知道的事,可是不少!”
☆、111第百十一章 波瀾四起
這才是柔華最想聽的;心想這金童倒是個巧捷萬端的;辦事得力只怕不在小林子之下,只是心忒狠毒了些;暫時為了解決小林子,不得不用他,往後若找到合適的人,還得想法子去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