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突圍出去的兩個團撤回張家口,隨他出大鏡門跟在了主力的後頭。
前邊久攻不下,後邊久等不前,長不到20裡、寬不足1裡的山溝已經人滿為患了,突然又擁進兩個騎兵旅。5萬多步騎炮兵動彈不得,一些路段擠擠匝匝,愈發混亂不堪。
袁慶榮又急又恨,孫蘭峰心急如焚。他們都明白,黃昏前不能殺出條血路,部隊將難以控制,這裡就是葬身之地了。
紅了眼睛的袁慶榮,命令259師師長郭躋堂親自率領全師發起攻擊,命令210師也投入戰鬥,騎兵部隊在兩翼助攻,拼死一搏,最後一搏。
槍炮聲大作中,前面溝口兩側光禿禿的山坡上,又是一幅重複了大半天的上去下來的畫面。
這時,在20裡山溝的後尾的那一端,突然有人喊起來:張家口被共軍佔了,共軍追上來了!
這聲音像瘟疫,像電流,像決堤的洪水,又像迅速傾倒的多米諾骨牌,只是那人可不像多米諾骨牌那樣齊刷刷倒下不動,而是像被炮彈炸飛了似的猛然間四散奔逃。
20裡山溝,車翻炮仰,人擠馬踏,女人哭,孩子叫。
張家口附近的山地,都是光溜溜的禿山。有的夏天也黃糊糊的一毛不拔,有的長些毛茸茸的蒿草,使大勁只能生出些稀疏枯乾的荊棘。
這一刻,那山頂、山坡、山窪、山溝,幾乎被十幾萬軍隊覆滿了。黃軍裝的是華北3兵團的1、2、6縱,稍帶草綠色的是東北先遣兵團的4縱,灰色的是傅作義的察綏軍。後者被前者追攆著,從這面山坡跑上那面山坡,常常是見勢不好又潮浪般翻卷下來,在山溝或山窪裡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一陣子,就在漫山遍野的“繳槍不殺”、“優待俘虜”的喊叫聲中,齊刷刷舉起了雙手。
袁慶榮和副軍長楊維垣、參謀長成於念,帶著幾個衛兵,跑進一條山溝裡。
張家口的這個11兵團,主要就是袁慶榮的105軍支撐著。作為這次突圍行動的總指揮,他並沒有自動放棄指揮,而實在是誰也指揮不了誰了。對於一位將軍而言,這一刻的兵敗如山倒,也實在是太令人恐怖、太刻骨銘心了。那是將軍威嚴的喪失殆盡,那是權力寶殿的轟然崩塌,當然也是末日的頓然降臨。現在,他只盼著能找到個空隙鑽出包圍圈,跑得越遠越好。
進溝出溝,上山下山,磕磕絆絆、跌跌爬爬走了一夜,黑燈瞎火,慌不擇路,地形方位全糊塗了,好在沒有碰上解放軍——是不是已經逃出去了呀?
碰上了258師師長張惠源和參謀長王鴻鵠。昨天晚上就碰上了,後來走散了,天亮後又碰上了。中將、少將,最低也是個上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個丟了帽子,那個披條毯子,腿腳大都摔傷了,一瘸一拐的,那身上臉上泥呀血的,險些都認不出來了。
晚上有夜色掩護,天亮了這軍裝也和山色差不多,老天爺卻下起雪來,山野一片銀白,走到哪裡都明晃晃的一覽無餘。比這更可怕的,當然是端著刺刀逼上來的解放軍。
又走散了的王鴻鵠,當晚在個狼洞裡貓了一夜。第二天爬出洞來,披件士兵的皮大衣,給自己任命個“少尉文書”,下山去找解放軍了。
除孫蘭峰外,11兵團軍師旅團各級長官,基本都成了俘虜。
孫蘭峰是在俘虜群中溜掉的。一領老羊皮大衣,一頂半舊軍帽,年近花甲的兵團司令僅帶一名衛兵,在零下30多度的風雪嚴寒中,翻山越嶺過長城,歷時7天到達商都縣時,已是手腳凍傷,面色死灰,沒模樣了。
由於突圍的決定太突然,過去“誓與張家口共存亡”的高調唱得太響,袁慶榮擔心造成混亂,對突圍的佈置嚴格保密,連軍部的一些人都未覺出異樣,那些地方部隊就更悶在葫蘆裡了。察哈爾省保安副司令兼張家口市警備司令靳書科,還像以往一樣照常上班,省警察局長氣喘吁吁跑進來報告,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靳書科又氣又急,立即下令準備出城,一時間人喊馬嘶,雞飛狗跳。
袁慶榮怕亂反倒更亂了。
突圍方向選擇也有問題,袁慶榮還留了一手:萬一突不出去,就撤回來固守。
這就像傅作義是走是守、南撤還是西退舉棋不定一樣,貌似決定突圍了,實際並未咬緊牙、橫下心,也就使部屬心神遊移。否則,5萬餘眾絕不致頃刻間灰飛煙滅。
可就算袁慶榮咬牙橫心突圍成功了,甚至傅作義已經率領察綏軍西退綏遠了,這結局、這模樣不也是遲早的事嗎?
像郭景雲、安春山一樣,袁慶榮、靳書科及全部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