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二連三當眾下了臉面,王書生不由惱羞成怒,一張臉漲成豬肝色,看向胭脂的眼神也不似原先那般溫和了。
他吞了吞口水,正要鼓起勇氣理論,卻聽身後一陣嘈雜,一道粗糲的嗓音大咧咧叫嚷起來,“何人在此聚眾鬧事?讓開,都讓開!”
隨著人群跌跌撞撞朝兩邊分開,一位斜挎腰刀的捕頭就擠了進來,後頭還跟著兩名衙役。
尋常百姓最是怕官的,紛紛收斂笑容,自覺往兩側避讓。
天氣燥熱得很,人又多,那捕頭早已是汗流浹背,身上黑色官服都溼透了,心情越發煩躁,一邊抹著額頭、下巴淌下來的油汗一邊沒好氣的道:“作甚作甚!都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嗎?只在這裡尋性滋事,叫老爺難做!”
一看他們來了,王書生立即有了底氣,先抖了抖一身雪白長袍,努力叫自己看上去體面一點,這才不緊不慢的衝對方拱拱手,十分倨傲的道:“你們來的正是時候,我乃前頭翠屏書院學生,院長杜先生門下,元宵佳節有幸同先生一同見過縣令大人。這些江湖人當街威脅於我,乃是對讀書人大大的不敬,還請差爺還我公道!”
“你放屁!”胭虎一聽就急了,抱拳道:“劉捕頭,你莫”
“咳咳!”劉捕頭不著痕跡的衝他使了個眼色,先示意衙役驅散眾人,等只剩他們幾個了,這才堆起滿臉的笑,衝趙恆和徐峰抱了抱拳,分外熱情的道:“原來是趙總鏢頭,難得難得,早起縣太爺訓話時還說想請您過府吃酒哩,怎的沒去?”
趙恆其實不大愛跟官府中人打交道,不過面子情兒罷了,當街也略回了禮,笑容便不似同胭脂他們說話時真摯。
“承蒙大人厚愛,在下不過一介江湖野人,散漫慣了,恐攪了大人雅興。”
聽他回的這樣滴水不漏,劉捕頭也暗中佩服,且又想結交這個朋友,難免十分奉承。
趙恆神情不變的聽完,並不往心裡去,也禮尚往來的恭維幾句:“連日來城中熱鬧如斯,劉捕頭當真辛苦了,這樣能為,難怪大人這樣器重。”
劉捕頭登時喜得見牙不見眼,覺得這話實在說到自己心裡去了。
瞧瞧,這才是真豪傑,哪裡像那些半瓶醋的!
過了好一會兒,劉捕頭才漫不經心的看向王書生,“你方才說甚?”
王書生氣個倒仰,當即指著他的鼻子之乎者也起來,又罵他尸位素餐,狼狽為奸,一味溜鬚拍馬等等。一直到罵的自己眼前發黑了,王書生這才好歹把事情經過添油加醋的又說了遍。
劉捕頭壓根兒只把這些廢話當亂風過耳,掏了掏耳朵,不急不慢道:“也不好偏聽偏信,你們都各自說說。若無什麼大事就各自體諒,早早散去,過節要緊。若是真有解不開的冤屈,那得委屈幾位先走一趟,趕明兒過完節,縣太爺他老人家得閒兒了,在正式開堂過審。”
且不問事情緣由,他是本能的偏向趙恆和胭虎這邊的。
一來他跟這小子對脾氣,還指望來日到自己手下呢;二來他還指望結交趙恆這個朋友;三來麼,他生來最煩這些狗屁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半點本事沒有就愛做攪屎棍兒,什麼也愛指點一番,裝的人兒似的!動不動之乎者也,動不動聖人曰,曰你老母!
聽聽這書生說的什麼話,先把老師擺出來,還說見過縣太爺?打量著老爺我被嚇大的麼!縣太爺一年到頭不知見過幾千幾萬人,你一個白身書生,不過逢場作戲罷了,轉過頭去誰記得你!
扯虎皮做大旗,哼!
這位趙總鏢頭才是縣太爺座上賓,要託他辦事還得好吃好喝好聲好氣招待著呢!
不過,他的一雙眼睛忍不住在這幾個人身上打轉,心裡犯嘀咕。
他是聽聞大風鏢局的趙大當家為人豪邁不羈,朋友遍天下,最是個好抱打不平的,可萬萬沒想到,他竟也愛管這檔子小事兒?
莫非這就是江湖人的做派?還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也不對,這幾個人私底下必然有什麼來往……胭虎這小子,嘖嘖,平日瞧著木木愣愣的,什麼時候又攀上這棵大樹?
大過節的,縣太爺也逍遙去了,更何況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平地冒出來的江湖客,又是在老爺跟前掛了名的,劉捕頭自然是願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胡亂聽了一回,當場決定快刀斬亂麻。
“既然都是誤會一場,那書生,左右你也沒傷著,就地散了吧,啊!散了散了!都別看了,散了散了!”
王書生目瞪口呆:你哪隻眼睛瞧見的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