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振,心道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頭。自己正愁沒法打探宮中的訊息,抓住這廝的痛腳,可不就有了一個現成的耳目了麼?
既然是市場,就必定有人經營維護。賈力士也似乎頗懂這兒的套路,在陰暗處找到一名漢子,付出十枚銅錢拿了一個燈籠,到巷子盡端相對而言屬於鬼市最偏僻的地段蹲了下來,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塊石塊般的扁平物體擺在面前。
歸拾兒探頭瞧去。只見是一塊不方不圓的硯臺,正要上前去來個人贓俱獲,卻有一人蹲到了賈力士跟前,拿起硯臺掂量了兩下,又對著燈籠瞅了瞅底部,道:“不錯呀,是上品的眉紋硯,多少銀子?”
賈力士不說話,伸出一根手指頭。
“要十兩?”那人看來是個識貨的主,搖搖頭道:“這上品眉紋硯外面雖然要賣三十來兩。可是在這兒卻不值這個價。五兩,賣不賣?”
賈力士搖手示意他走人。
鬼 市裡的買賣一般都相當乾脆,成就成,不成便罷,這人卻是個經常在這裡廝混的老油子,見賈力士神情頗為緊張,顯然屬於生嫩之列,想多沾點便宜,便又道:“小 兄弟,看你這貨下面的印記。是大楚宮裡的專用品,這犯禁的東西可有點兒燙手啊。這樣吧,我給你六兩,大家痛痛快快成交。你好我也好,還能交個朋友,下次更 好互相照顧,怎麼樣?”
見這人識得硯臺的出處,賈力士臉色不由得一變,心中驚恐不已。正慌亂間,忽然聽見有人搭腔:“喂,這位老兄,人家不賣了,你還纏著他幹什麼?走吧。”
這人轉頭看見歸拾兒,以為他是想跟自己搶著佔這個便宜,惱火道:“你懂不懂這兒的規矩?現在是我跟他在談生意,你橫插一手算什麼?”
歸拾兒笑道:“我還以為老兄不懂規矩,原來是個明白人啊,那你說說,你點明這貨的來歷又算什麼,要不要再找人來仔細說道說道?”
這人面色大變,再不吭聲,立即起身溜開。鬼市裡的所有交易都是心照不宣自願進行,最大的禁忌就是嚴禁打聽賣家身份和交易物品的來路。這人剛才的行為等於威脅賈力士強買貨物,要是傳到主持鬼市的人那兒,這傢伙不死也得脫層皮。
見到是家中的住客歸拾兒解圍,賈力士恐慌更甚,只差沒把腦袋勾進褲襠裡了,只盼望昏暗的光線中歸拾兒沒能認出自己來。否則因為偷盜宮中用品捉去,多半會給亂棒活活打死。
歸拾兒慢悠悠地蹲到他旁邊,笑呵呵道:“賈老弟,昨兒咱們才見過面,你就忘了我了?”
賈力士希望破滅,整個人像掉進了冰水裡,渾身冰涼,顫聲求饒道:“軍爺,大爺,小、小人實在是沒法子,看在小人老孃有病又沒人贍養的份上,求求大爺你饒過小人這一次,小人這就把東西還回去,下次再不敢了。”
“你要還什麼?”歸拾兒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怕,不就是賣個小玩意嗎?你怕什麼?趕緊把它賣了,咱們好搭個伴回家睡大覺。”
聽歸拾兒暫時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賈力士稍微安定了些許,但又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置自己,心裡七上八上魂不附舍,連有個買主來搭話也不知應對,還是歸拾兒替他出的價,這回倒是以十兩銀子順利成了交。
賈力士渾渾噩噩接了銀子正要走,邊上一個大漢走上來吹滅了燈籠,又衝他伸出一隻手,賈力士正茫然中,歸拾兒提醒道:“拿一兩銀子給他。”
賈力士這才恍然,按照鬼市的規矩,每筆交易賣主都得交給主持者十分之一的抽頭,慌忙數了銀子出去。
走 到家門外時,行屍走肉般的賈力士三魂六魄總算差不多歸了位,“撲嗵”朝歸拾兒跪倒,抱住他的大腿涕淚俱下可憐巴巴地哀求:“大爺,你發發慈悲,留小人一條 狗命吧,小人願為大爺做牛做馬。”他膽子雖小,腦瓜子卻極伶俐,明白身為禁軍的歸拾兒不將自己抓到官府去領功,當然是有其目的。
歸拾兒瞅著他,嘴角往上翹了翹。露出一個有如惡魔的微笑:“哦,如果我饒了你,你想怎麼為我做牛做馬?說來聽聽……喂,小心點。要是把大爺的新褲子弄髒了,大爺現在就把你送到上京府去。”
賈力士嚇得忙不迭鬆手,撈起襟擺胡亂擼去滿臉的鼻涕眼淚,然後像捧著祖宗靈牌一樣,恭恭敬敬將餘下的那九兩銀子雙手奉上:“只要大爺饒過了小人。小人從此之 後心甘情願為奴為僕,任憑大爺吩咐一聲,小人上刀山,下火海,滾釘板,絕無二話。這是小人的孝敬,請大爺別嫌微薄賞臉收下,今後有機會,小人必定獻上更多 孝敬你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