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回來得倒是極快,大概是審出了些難以啟齒的齷齪,面上神情有著片刻遲疑:“皇上,那奴才不禁打,沒兩下就將事情倒了個底朝天。”他不敢有絲毫隱瞞,將人供出的前前後後一一回稟,最後略一頓:“那奴才還說,秦妃娘娘警告過他,此事若有半分洩露,他全家都不能夠活命。”
宇文凌神色微凜,卻並不見太多意外,沉著表情衝下首示意,李晟不敢再行多言,輕聲告退離去。
天色更加暗了些,外頭漸漸起了風,都說十五月亮十六圓,可這會兒瞧著像是漸露陰霾,如同灰黑的蟹殼倒扣在穹窿大地之上。
秦妃如何,他自有決斷,沒有情感羈絆的人與事處置起來他向來遊刃有餘。腌臢沾染在外袍上,是留是棄不過一念之間,唯有瑕疵長在髮膚上,才最令人煩躁不寧。
罰她面壁自省已有半個時辰,早就想到不能慣,如今果真養肥了膽子無法無天。先前讓人想清楚了自己出來,若她真能虔誠思過固然省心,但此時一把邪火壓在心底卻實在不吐不快。
廉價的良心隨意拋灑,是自以為秉持著正義才無所懼怕?她做下的錯事何止欺君那麼簡單?想不明白不打緊,他有的手段讓她再不敢恣意任性!
常順傳了指令才回來,小心抬臉去瞧,心中暗道不妙。鏤金殿門緊掩著,宇文凌抬腳徑直踹了開:“所有宮人撤到清心殿外,擅自近前者斬!”
作者有話要說:辛小瞳你自求多福!
不過阿凌我親媽的身份毋庸置疑…
評論追文的親愛的,感謝!
☆、帝王之怒
辛瞳乍然聽見聲響,驚駭無比,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至瀕臨耳畔。她不敢回頭,不敢有任何舉動,彷彿這樣就可以逃避現實,就可以不去感知近在咫尺的暴雨狂風。
“朕記得很早以前曾經告訴過你,只有真正聰明的人才能在皇宮之中生存下去,你大概忘記了遊戲規則,要不要朕提醒提醒你?”
她無處可逃,瑟縮著轉過身來神色倉皇。唇瓣幾番張闔,想要開口,卻終究化作了零星的碎片。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這半個多時辰光景,她明明想了很多,卻是越發不能分明,彷彿走入了無盡的陰霾,出口無處尋覓,連帶著一直以來的堅持也化為灰燼。
宇文凌瞧見她這幅樣子,越發生氣,拉扯她的勁道也用上了三五分力。辛瞳乍然被人扯到面前,身體無從掙扎,目光卻連連逃避。
她大概是哭過,眼梢微腫,雙目之下隱隱現出些許黛青,可她究竟在為著什麼而感到難過?
辛瞳手臂被扯得生疼,面龐之上卻不見有一絲一毫的外露,彷彿再多的皮肉之痛都不及內心,再沒有什麼能夠抵得過心中的傷恫。
隱隱約約聽到譏諷的笑聲,辛瞳駭然抬起頭,目光觸及,卻是一片冷冰。他一向吝於言笑,可他從來沒用這樣的眼神打量過自己,滿滿的玩弄與嘲笑,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任何感情。
她開始心慌,一種深深的急迫替代了先前的恐懼。不能就這樣任由嫌隙滋生,即便自己終究難逃一死,她也不甘心帶著太多的誤解萬劫不復。
她緊繃著心絃讓空氣在唇舌之間遊離,出口的話語斷斷續續:“皇上,辛瞳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您饒恕,但奴才衷心為主的心從來沒有變過,絕沒有半點刻意妄為的念頭。今日之事實乃迫不得已,奴才擅矯旨意,扯下彌天謊言,甘願領受一切責罰,只是若說存了藐視聖恭的意圖,這樣的罪名辛瞳萬萬不敢認。罪孽的源頭是奴才一時心急,情勢逼迫之下終究想岔了,方才一番自省,奴才當真最悔莫及,千不該萬不該做出這樣有損聖令威嚴的事情。”
她很少這樣稱呼他,從前主子叫慣了,這會兒卻突然有些難以出口。面前的男人讓她陌生又恐懼,自己的辯解絲毫沒有勾起他惻隱之心,他冷凝的面龐讓她惶恐害怕,才要穩住的心神頓時又變得凌亂再難梳理。
宇文凌只管冷眼瞧著她,心中的不稱意被她激的越發難以忍耐:“你說是受情勢所逼?那究竟是怎樣的情勢,不妨說來聽聽。”
他終究還是不肯饒過陸雙祺,可究竟是怎樣的緣故才招致帝王起了必殺之心?
“皇上,奴才確實是救人心切這才釀成大禍,可陸大人於奴才有恩,奴才實在不能眼睜睜看他赴死。”
宇文凌扯了扯唇角,一聲冷笑:“陸雙祺必須死。”
“可您之前明明說過關押一段時日就會放他出去……”
“這就是你同朕說話該有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