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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鄭川醒來時已是上午10點,糟了,耽誤了輸液的時間。但是,譚小影怎麼也沒來呢?他走出臥室,在樓梯上看見譚小影正坐在客廳裡。

“聽說你沒起床,我想你昨夜又失眠了吧。”譚小影進了房間後一邊做輸液的準備一邊說,“會不會又是林曉月的郵件到了?”

鄭川心裡“咯噔”一下,她怎麼知道來新郵件了?難道林曉月的靈魂附在她的身上,和她的思維也秘密相通了?

“給我看一看新郵件吧。”譚小影讓鄭川替她開啟電腦裡的郵箱,好像她到這裡來不是為輸液,而是來讀郵件的。

夏日的上午,室內很涼爽,陽光在窗簾上閃爍,像有無數小金蟲在碰撞。譚小影湊在電腦前讀著新到的郵件,那神情有點忘乎所以。鄭川躺在床上輸著液,晶亮的液體一滴滴落下。他微閉著眼,思緒跟著譚小影正在讀的那封郵件飄蕩。

他的眼前出現了那片夜色中的甘蔗林。遠處,鄉村露天電影的聲音正時斷時續地傳來。他摸索著選中了幾株粗壯的甘蔗,用隨身攜帶的牛角尖刀將它們砍斷並整理乾淨。這把尖刀是他的寶貝,在鄉村曠野之中,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知青們多少都保留著崇尚武力的習慣。他們將書籍、小提琴和匕首一同帶到鄉下,表明他們這些“知識青年”在歷史動亂中是經過摔打的人。鄭川也不例外,只是當他用這把尖刀為林曉月削甘蔗時,沒想到這把刀是在柔情之中派上用場的。

那個黑色的夜晚,他抱著幾根長長的甘蔗回到放映露天電影的地方。他在黑色的人堆裡尋找著林曉月,他想讓她享受一邊看電影一邊吃甘蔗的喜悅。剛才和她呆在一起時,她的咳嗽聲提醒了他這樣做,現在,他拿來了甘蔗,可是卻找不著她了,在像甘蔗林一樣密集的人群裡找人是件困難的事。

突然,有人在鄭川背後罵了一句:“狗日的,擠來擠去的找死啊!”鄭川回頭一看,原來是他拿著的甘蔗戳到一個農民漢子的臉上了。

“你敢罵人?”鄭川心裡正著急,一下子將怒氣發到那個漢子身上,“你這雜種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那個年代人們的火氣極盛,年輕人的語言系統充滿火藥味。

令鄭川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年輕漢子在半明半暗中突然襲擊,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他用手一抹,鼻子出血了!鄭川大怒,“譁”的一聲拔出牛角尖刀,擺出進攻的架勢叫道:“好啊,有種!看老子今天宰了你!”

擁擠的人群立即向四面後退,給兩個打架的人讓出了一小片空地。那個漢子這才發覺鄭川是知青,自知惹了禍地往後退。那個時代,知青從城市被拋向鄉村,其絕望心態和亡命行為人所共知,因此農民們一般是退避三舍的。

這場架沒能打起來,那個漢子已跑得無影無蹤。鄭川也不能繼續找林曉月了,因為他臉上的鼻血讓他覺得很沒有面子。他離開了露天電影場,跑了三里路到林曉月所在的生產隊,將幾根甘蔗放在她的房門前,然後在夜色中向他自己的生產隊走去。路上,月亮從雲層中出來了,朦朧的原野像一片夢境……

“我要吃甘蔗。”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鄭川的回憶。他怔了一下,看見譚小影正坐在電腦前,那麼,剛才那句話是譚小影說出來的了?

“你剛才說什麼了?”他問。

“哦,”譚小影如夢初醒般地側臉說道,“看著這郵件裡的描述,我突然想吃甘蔗了。好幾年沒嘗過那種甘甜的滋味了,現在城市裡幾乎沒有賣這種東西的。”

這段話應該由林曉月說出更合適。鄭川的心“怦怦”地跳了幾下,他有點迷糊地望著眼前這個秀美的身影,她像一縷霧氣,一道飛泉,一枝從雲中掉下來的花莖……他有點恍惚地說:“是的,甘蔗很少了。到了秋天,去鄉下還能見到。”

這個上午,輸液中的鄭川心跳得很厲害,他感到一滴滴注入血液中的藥液彷彿是還魂草上的露珠,這使他回到早年時光。林曉月的身影在眼前晃來晃去,他激動而羞澀,以至於譚小影靠近他,給輸液瓶里加液時,他從她的衣服上聞到了看露天電影時林曉月散發出的氣息。

這種感覺直到下午他進了公司才像雲一樣慢慢散開。他經過走廊時看見女更衣間虛掩的門,便對正在用拖把拖地的清潔工吳小妹說,女更衣間也要常打掃,並且,每天下班後將門鎖上。吳小妹回答說知道了,她驚異鄭總怎麼關心起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來。

鄭川走進辦公室,看見高葦的眼圈有些發黑,他想問她是否昨夜沒睡好,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他一點不想說多餘的話。他進了裡間自己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