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小影還記得林曉月來住院時的情景,她是一個40多歲的優雅女人,穿著米色風衣,裡面是條紋布的尖領襯衣和棕色裙子。她的面容還能看出年輕時的漂亮。她的眼神溫柔,蘊藏著包容和理解。
林曉月住院期間,譚小影很快成了她的朋友。當時,譚小影已交了男友,那就是陸地。在別人眼裡,他們已是一對戀人,然而譚小影卻始終找不到真愛的感覺。他帶著她逛大街,和他的哥們兒一起吃飯喝酒,聽著他們在酒桌上講黃色笑話……她感到沮喪,覺得和男友在一起不該是這個樣子。她在苦惱中將這一切對林曉月講了,林曉月對她分析說,她和陸地在一起完全是因為她的孤獨,一個遠離家鄉獨自在城市工作和生活的女孩,遇到一個一起長大的同鄉男友,一種天然的相知感和安全感使她與他一下子接近,但這絕不是愛情。另外,她與他對生活的理解和對生活品位的追求也大不相同,因此缺乏發展愛情的基礎。
那次談心是在一個溫暖的黃昏,林曉月躺在病床上望著她說,你這個小護士,還不到20歲,彆著急,愛情是這個世界最不能著急的事,它在什麼時候到來是神的安排。也是在這次談心中,譚小影知道了林曉月早已離了婚,是個單身女人,有一個兒子已大學畢業在南方工作。她說愛情是一點兒也不能勉強的事。
一年多後這個中午,譚小影回憶起林曉月時感到了溫暖和痛苦。林曉月是個溫暖和智慧的女人,疾病奪走她的生命真是殘酷了點。而譚小影現在認識了鄭川這個林曉月早年的男友,她認為命運的安排真是奇特,誰能想到,鄭川會在一年多後住到林曉月隔壁的病房來呢?
譚小影合上雜誌,牆上的掛鐘指著下午兩點,她該去病房看看了。護士小菲還趴在桌子上午睡,這是個貪睡的女孩,她沒驚動她,獨自走出了值班室。
住過的13床
鄭川回家輸液後,他住過的13床現在已住上了另外的病人,而隔壁的12床,也就是林曉月曾經住過的病床,現在住著一個叫玲玲的女孩,20多歲,也是心臟病。不過玲玲生性活潑,只要不是心臟特難受的時候總是有說有笑的,或者就將隨身聽的耳塞塞在耳朵裡聽歌曲。此刻,她睡眼惺忪地靠在床頭一言不語,看見譚小影走進來便說我午睡時做了一個夢,怪可怕的。
玲玲說,她夢見一個女人走進這病房來,站到床前對她說,這是我的病床,你讓我好嗎?玲玲感到奇怪,睜大眼想看清這女人是誰,可是眼前有霧似的,怎麼也看不清那女人的面容。玲玲便往床裡邊移了移,讓出了床的一半給這個女人。她上了床,睡在玲玲的身邊。玲玲的背靠著了她,感到她的身體冰涼。玲玲害怕地問你是誰,那女人不吭聲,玲玲坐起來一看,睡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個直挺挺的死人……玲玲被嚇醒了,發現被單已有一半因她夢中的掙扎掉到了地上。
“這夢太恐怖了。”玲玲對譚小影說,“我住的這病床是不是剛死過病人?”
譚小影也非常震驚,因為她聯想到林曉月的死,鄭川在這裡住院時說發現過這床上睡著個女人。不過,面對玲玲的詢問,她堅決地搖頭否認。幸好玲玲問的是“是不是剛死過病人”,譚小影的否認也沒說假話。
這個偶然事件讓譚小影陷入了迷惑。在這之前,儘管鄭川對林曉月的死越來越疑惑,並迫不得已地相信也許真有魂靈存在,但譚小影卻始終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對鄭川不斷收到林曉月發來的郵件,譚小影是這樣解釋的———一定是林曉月死前委託她朋友做的這事。一個人臨死之前想起早年的珍貴情感,想以這種方式延續她的存在,也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
然而,這個新病人的夢將譚小影的解釋動搖了,她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迷幻,臉色一定也變了,不然在走廊上遇見小菲時,小菲不會問她身體是否不舒服。
譚小影走回護士值班室,靠在桌旁發愣。這時,正在值班的丁醫生走了進來,他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剛才在走廊上看見你走路像夢遊似的。”
譚小影這才發覺自己真是失態了,她定了定神說:“謝謝,我沒什麼,只是有點頭暈,可能是感冒了。”
“是嗎?”丁醫生伸手在她額上試了試體溫說,“沒發燒,需不需要吃點藥。”這時,小菲和另外幾個護士回到了值班室,小菲看見丁醫生便叫道:“丁醫生,什麼時候吃你的喜糖呀?”
丁醫生說這話從何說起。小菲說:“昨天看見你和一個女孩子很親熱地坐在一家咖啡館裡,一定是熱戀了吧。”丁醫生說:“別瞎猜了,僅僅是朋友而已。他扭轉話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