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傾國最撩人,故把妖顏攝魄魂。
醉後海棠輕帶雨,無由採得一枝春。
黎賽玉酒已微醺,欲心萌動,顯出那妖嬈態度。星眼含嬌,酥胸半露,起身剔燈,就將身坐在守淨膝上。右手摟定守淨頸子,右手舉壺斟酒,自先呷了半杯,將剩酒奉與守淨道:“哥哥請此半杯,以表奴家敬意。”此時鐘守淨神魂飄蕩,張主不定,再欲推託,不覺唇已接杯,被賽玉順手一傾,咽的傾下嚥喉去了。賽玉又斟一杯相勸,守淨道:“吃下酒去,心裡如火燒一般,這一杯不敢飲了,多謝美情。”賽玉將酒自飲了半杯,與守淨親嘴,吐在守淨口中。守淨接了酒,聞得脂香,不得不嚥下去,一連被賽玉口哺口的度了數杯。兩個摟抱頑耍了一會,守淨道:“小弟一時頭暈,乞賢妹見憐,可睡了罷。”賽玉道:“你且請先睡,待我洗澡即來奉陪。”此時天色炎熱,守淨卸了衣巾,赤身臥於床上。賽玉叫長兒提浴盆上樓,傾了湯,發付長兒廚房收拾去了。賽玉浴罷,掀開帳幔,和守淨並頭而睡。乘著酒興,正欲倒鳳顛鸞,不期鍾和尚初開酒戒,勉強吃了幾杯,酩酊大醉,只見他沉沉睡去,推搖不醒。賽玉無奈,唧唧噥噥罵了幾句:“沒福分的賊禿,不知趣的和尚。”也漸覺酒意融融,身子睏倦,將欲蒙曨睡去。
此時正是三更,忽聽得街上喊叫有火,失驚跳起來,開眼一看,滿室通紅,原來是隔鄰王凹鼻家失火。這凹鼻性極好酒,醉後回來,渾家已先睡了,凹鼻失忘滅燈,和衣睡倒樓下,燈花落在草裡,一時火起。街坊上鼎沸起來,賽玉急急推搖叫鍾住持:“間壁有火。快快起來。”守淨含糊應了,又復睡著。賽玉十分著急,顧不得私情恩愛,將守淨左臂上著實咬下一口,守淨負疼驚醒。只見火光透壁,守淨驚酥床上,不能動身,口裡還叫行童、道人快來救火。賽玉忙扯道:“活冤家,這不是寺裡,快走,快走!”鍾守淨方才醒悟,躍起身,披衣逃命,亂慌慌的滾下樓去,開了大門,一溜煙走了。有詩為證:
可怪鄰家不徙薪,致令熒惑肆威神。
假饒避得茶毗禍,滅卻燃燈拜世尊。
話說這王凹鼻家失火,幸巡更軍車、地方人等,打進門去,救滅了火,將王凹鼻一索子鎖了,送入本縣去了不題。
且說鍾和尚被火驚得心膽皆顫,光著頭跑出沈全門外,將道袍袖子速了光頭,飛也似奔回寺來,只恨爹孃少生了兩隻腳。急忙忙推開後門,奔將入去,不提防黑影裡一個人劈頭撞將出來,見了鍾和尚遮著頭臉不認得,大聲喊叫:“有賊!有賊!”將鍾守淨劈胸揪住。鍾寺淨是個驚慌奔路的人,喘吁吁氣做一團,一時不能言語,兩個扭做一塊,滾倒地上。當夜林澹然和合寺僧人因牆後有火,都起來看視,忽又聽得喊叫有賊,點了火把,一同搶出後園來,卻是矮道人將鍾守淨捺倒在地,眾皆失驚。原來這道人姓古名瀆,因他生得矮小,眾人都叫他做“秤砣”。為人本分勤謹,只是性子倔強。當時因著火,趕出後圍,見了守淨,錯認是賊,扭結不放。林長老喝開秤砣,將鍾守淨攙起。一個和尚揪了古瀆耳朵,同進方丈,細問其故。鍾守淨扯謊道:“適才為牆外有火,親自開門去看,不知什麼物件,吹入眼內,眯了眼,疼痛難禁,故將袍袖掩面。誰想這狗才撞出來,不分皂白,將我結扭做賊。仔細思量,實為可惱。”眾僧嚷道:“這矮殺才無狀,吊起來打他三五十杖,細問他住持爺可是賊麼!”林澹然笑道:“不然,黑夜之中那裡認得。此為失誤,非是犯上,饒他打,但罰汲水一月罷了。”守淨自知心病,乘機道:“林老爺講方便,恕了他罷。”秤砣咕噥道:“古怪,鍾老爺未嘗破戒,為何口裡噴出酒氣來?實是蹊蹺。”眾僧聽得,慌忙喝出門外,簇擁守淨回房,各自歇息。
鍾守淨嘆息了半夜,次早令來直接趙蜜嘴來,備細告訴一番。趙婆寬慰道:“好事多磨,自古如此。住持爺請寬心,這一節事在我身上,包你完就。”守淨道:“沒奈何,再煩乾孃撮合,重續姻緣,早圖密約,誓當銜結。”趙婆道:“且住。我想昨夜光景,寺僧豈不生疑?再倉猝行事,反為不美。今有一計在此,住持依我,決然圓就。”守淨道:“乾孃分付,無有不從。”趙婆道:“五月十三是我先夫七旬生忌,老身措辦香燭之資,煩住持爺做些功德超度他,就裡延接親鄰女眾們拜懺,沈娘子也邀他來,那時任憑住持爺做作,豈不是一舉兩得?”守淨大悅,笑道:“那日道場之費,都是小僧包辦,不要乾孃破一文錢。只要期得定,打點行事便了。”趙婆道:“如此多謝住持爺破費了,老身臨期再來相會。”講罷,相別自回。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