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麼村長,你們白費心吶!”正焦急間,剛才趕走張老怪的老村民,他把鋤頭向地下一拄,看著這四個衣冠楚楚的陌生人和他們的吉普車。“老大爺,您好,我們想找村長打聽點事兒。”“別費心啦,下角村現在就沒村長,選誰誰不當阿,你瞧,你瞧……”那老漢向小廣場的一塊破舊告示牌上指去,上面是一張陳舊的告示,大致內容是選舉村張會議通知,可落款時間,還是九幾年的。風吹日曬,告示已經破得沒了樣子,好多字跡已模糊不清,紅色的公章已經變成了黑褐色。如果不是四周突出的木框還擋些雨水,恐怕早就被泡碎衝跑了。
“請問您……”“我姓於,叫於百泉,老輩人都叫我泉子。”老人很和善,全不似那些搞怪的村民,他見這些人不像耀武揚威的下鄉幹部,索性大膽起來:“你們要問什麼事兒吧,俺在村裡年頭也不短了,大事小情的也知道些個,要不,到俺家坐坐?”眾人欣慰,難得碰倒這麼個人物,小鬍子鎖了車,幾個人跟於百泉老人走向一間破舊的土坯房。谷小影還想看看東北村屯的風貌,不遠處,那個面孔似鬼的張老怪緩緩行來,嚇得她緊跑幾步,抓住了於鵬的胳膊。
“屋舍陳舊,缺茶少水,有違待客之道阿!”於百泉說話有板有眼,還冒出不少文詞。房屋果然簡陋,只有一炕被黑黑的似好久都沒拆洗過,除了旱菸味,屋子裡還瀰漫著一種久不通風的捂黴味,谷小影皺了皺鼻子,於鵬幫她掩飾過去,他可不想失掉這個難得的突破口。大家落座,小鬍子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軟包中華來遞給於百泉,於百泉哪見過這陣勢,一盒軟中華的錢夠他抽三個月了,當下嚇得連連擺手不敢收,小鬍子一笑,把煙盒向炕裡一推。
“於大爺,您……”“先別叫大爺,咱倆論論輩兒啊。”於百泉覺得谷丁他們過於客氣,有些不好意思,二人一問年齡,於百泉只比谷丁大三四歲,可是看上去差距足有二十年。“瞧瞧,城裡人就是年輕,少性!”於百泉嘖嘖讚歎,輪到谷丁不好意思了,岔開話頭開門見山:“我們來,是想跟您打聽一個人。”“誰?”“于飛!”“老村長?你們打聽他做什麼?”於百泉裝上一鍋煙,咕噥咕噥抽起來,半天沒說話。谷丁等不到下文,追問起來:“您跟他熟麼?”“他呀,嘿……”於百泉又悶頭抽起煙來,不再吭聲。好好的開局一下變成了僵局,谷丁對這個忽冷忽熱的老頭有些束手無策。
於鵬繞了個彎子:“您認識董萬嬌麼?”於鵬報的是奶奶名字。於百泉好像回過勁來了,點頭道:“認識,認識,那可是個才女呢!”於百泉抽菸叉了氣,吼吼地咳嗽起來,谷小影走到他背後,輕輕幫他捶背,於百泉一面咳嗽一面揮手道:“沒事沒事,閨女,細皮嫩肉的可別累著你。”谷小影臉一紅。於鵬趁熱打鐵,等於百泉咳嗽完,又問道:“您既然認識董萬嬌,肯定也熟悉于飛了,能講講他麼?”“嚇,你們是做什麼的吶,這麼刨根問底的。”於百泉還是心存顧慮,谷丁撒了個謊:“我們是史志辦的,想了解一下各地的村屯歷史。”“啥這辦那辦的,只要不給咱添費用就成啊,俺看你們不像那些當官的,又給煙又捶背,得,今兒就破例講講吧。”
大家臉上一喜,山神終於開門了。
“這話呀,可遠了去了,那還是老輩人傳下來的,比日本鬼子佔東北早一年,于飛生在下角村,他祖上也我們都是一家,全姓於。下角村地方背呀,雖然窮點,可就成全了這兒,一沒趕上鬼子掃蕩,二沒趕上歸村並屯,連漢奸都看不到,當亡國奴的日子雖長,卻也沒啥兇險,大家夥兒日子過的還算踏實。這于飛小時候挺淘,嗯!不是一般的淘,別家孩子掏掏鳥窩堵堵煙囪也算頂天了,他可好,七八歲就鼓搗洋炮,把手掌炸豁了,整日間又是上山瘋跑又是四處討嫌,村裡人可煩他呢。但老人說這孩子有闖勁,日後能成才,大家也才沒太計較。十多年說過就過,于飛長大了,成了半大小子,這時候趕上日本鬼子滾蛋,國民黨共產黨在東北開仗,那時候林總,嚇,後來文革改叫林禿子,指揮那叫啥戰役來的,什麼三四的。”
“三下江南,四保臨江。”谷丁提醒他,於百泉一拍大腿:“著啊,就趕上那節骨眼,東北民主聯軍過俺們村子,那份兒動員吶,可真帶勁,臨了,隊伍走的時候帶去村裡一大半壯勞力,于飛就跟著去了。”“哦?於村長還參過軍?”“敢情!他命大呢,村裡參軍的爺們多半都撂那了,沒死的後來跟著下了江南,一直打到海南島,剩不了幾個,大多在外面安家不回來了。那個于飛……”“于飛最小也做了團長了吧?”谷丁按照參加革命時間盤算著,沒想到於百泉一笑:“你說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