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撒了一把粟米到地上。
一群母雞飛奔著過來,競相爭食。
望著眼前吃得歡快的母雞,楊明臉上卻有些憂愁。
他此時在侍中寺後舍,這已是他到侍中寺報道後的第四天。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侍中寺的後舍會養著一群雞,關鍵還全是母雞。
養公雞他能理解,漢代沒鬧鐘這種東西,很多人家都養公雞報曉。
養母雞則一般都是為了下蛋,可是皇宮裡怎麼也不像會缺蛋吃。
他只能當作這是給郎官的福利,所以得了閒都會過來喂一陣雞。
這是他為何在此餵雞,不過卻並不是他憂愁的原因。
他的憂愁源於蹇碩昨日差人送給他的縑帛,上面寫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經學之爭會在下月於太學進行。
第二件,曹節不會讓他參與其中。
原本對自己參與經學之爭之事他並不擔憂,因為無論作為弘農楊氏弟子,又或者是鄭玄弟子,以及如今擁有的名望,他都完全夠格。
但現在他卻面臨了這個問題。
規則的制定者想要針對參與者,但凡有心,方法不勝列舉。
比如,限定此次經學之爭的參與人員為未及冠者,又或者是必須秩三百以上的官吏,再或者直接規定兼採兩家學說的人不得參與,等等。
不得不說,直接把他排除在外這種堪稱釜底抽薪的招式,確實讓他有些難辦。
“伯德。”就在這時,身後有人喊他。
楊明回頭,看到是手裡捧著一堆竹簡的王朗。
他走過去拿起一些,然後二人一同進了侍中寺。
這幾日下來,楊明基本已熟悉侍中寺是如何運轉,或者說是如何與尚書檯銜接。
尚書檯除尚書令、尚書僕射和六曹尚書外,還有侍郎三十六人。
尚書負責具體事務處理,侍郎則依照尚書要求起草文書,檔案起草好後送往侍中寺,由他這樣的郎官初審文書,校驗有無錯字之類,無誤後再交給侍中,侍中稽核內容,若無異議再由黃門侍郎轉呈禁中。
從這流程便能看出,他這個郎中並不比侍郎差多少。
因為他同樣可以瀏覽尚書檯文書,僅僅只是看與寫的區別。
等把竹簡都搬入楊明室內,王朗卻並未馬上離去。
在把門關上後,他接著便壓低聲音道:“臺中又來了一名古文經弟子,名為華歆。”
聽到華歆二字楊明眼神一亮,原來郎署一別,華歆去了尚書檯。
“尚書檯古文經弟子很多?”楊明順勢問道。
“倒也不是,不過這幾月來,新來的五個尚書郎都是。”王朗說話時面露擔憂。
楊明若有所悟。
尚書檯六個尚書,即便盧植,也是聞名大儒,曹節想要換掉他們並不容易。
但是換掉他們下面的郎官就相對容易得多。
既然你們幾個尚書架空我,那我也慢慢架空你們,這邏輯沒毛病。
至於那些入了尚書檯的古文經弟子,雖然不是宦官子弟,但大多出身寒門,只為得到展現抱負的舞臺。
曹節給了他們機會,他們自然甘願為之驅使。
楊明此時不得不再感慨一遍,曹節與王甫、趙忠等人比起來還真是雲泥之別。
“景興不必太過憂慮,郎官亦不過是代為起草文書而已。”楊明試著安慰道。
尚書檯起決定性作用的仍是六曹尚書,只要尚書沒換,換多少郎官作用都有限。
王朗點了點頭,接著又開口道:“伯德對白虎觀會議所知多少?”
楊明搖了搖頭:“所知不多。”
確實不多,他一直把經學當工具看待,並未真的要準備成為什麼大儒。
他只知道白虎觀會議是一次校正會議,作用類似於熹平石經。
因為當時的今文經也出現了許多錯誤與章句繁冗的情況。
根據史書記載,具體的會議過程,是諸儒對經文中有異議之處進行辯論,若有辯論不出結果的,章帝再親自裁決,最後總結內容,定為《白虎通義》四卷。
然後就是他從楊琦那裡瞭解到的一些趣聞,那次會議涉及不少兩性話題,諸如規定了應與和未滿五十歲妾的最低同房次數,略顯荒誕。
“白虎觀會議本針對今文經著作,然而那次會議之中,最為大放異彩者卻是古文經學家賈逵,他以一人之力舌戰群儒,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