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蓮四人,每日石蓮拉著黃蟬一起做飯,想不到石蓮這出世的仙子,居然做得出如此一手好菜,便是普通的青菜,到她手裡做出來,味道也都極誘人,讓人大感快意。
蒼顏老人每日陪著他們,往往能將黃蟬逗得極開心,她每日便如一隻翩舞的蝴蝶,在花叢中穿行。看到這些,林驕的心中也變得安靜了。每到傍晚時,蒼顏老人便邀林驕到涼亭中共賞晚霞。在這園中賞景當真是個絕妙的去處,遠遠的金黃的沙丘,在血紅的夕陽下,有著說不盡的蒼涼肅殺,風起沙飛時,更渲染出一種悲壯的氣氛。可是當他收回目光,看著腳下奼紫嫣紅的繁花,他彷彿去到了莫凝塵魂牽夢縈的江南。莫凝塵曾無數次向他說到過江南的美景,細柳、繁花,還有那讓人魂為之銷的吳儂軟語……
這些日子對林驕卻是不可多得的練功良機,每晚得到蒼顏老人的指點後,他的武功都有極大的提升。連他自己也暗暗奇怪,為什麼他要指點殺友仇人武功?以他這樣的修為是絕對不屑於用小道去害人的,他指點林驕的方法雖與莫凝塵不同,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原來凡事溯本回源,其中的道理都是相同的,正應著那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他和蒼顏老人的境界雖都在“一”中,可是兩人之間還是有一段不可逾越的差距。
到了一個月後,林驕自覺武功比前勝出了不少。其實這並不是說蒼顏老人便就比莫凝塵高明,只是莫凝塵傳他武功時,他尚在幼年,所以莫凝塵只能將一些練功的法門傳給他,至於為何要做,都是他後來才領悟的,而其中尚有許多艱澀難懂之處,是他至今都未參透的。莫凝塵指點他的都是《洞玄經》上的玄門正宗的高深武功,所以也不虞他練錯走火入魔。
這位九曜之首顯然也是道門高手,而且所知極廣,對林驕的指點也是盡心盡力,故而許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到如今經他提點,也都明白透了。
這日林驕又與蒼顏老人並肩共賞夕陽。
兩人許久都未說話,直到日光全隱,明月東昇時,二人都是一言不發,呆呆地望著西方。
卻是蒼顏老人首先打破沉默,道:“今夜你似乎有心事。這種感覺很久都沒有了。”
林驕應道:“今夜您似乎也有心事,這種感覺可從未有過。”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蒼顏老人道:“還是你先說吧,你的問題總是要比我的好解決些。”
林驕點點頭,毫不掩飾地說道:“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我的心魔究竟是什麼。”
蒼顏老人收斂了笑意,點點頭,說道:“其實每個人都有心魔,雖然你我都已在‘一’的境界,往日的劍魔莫凝塵、劍魂卓病魂也都在‘一’的境界,可是我們每個人都有心魔。在你眼裡看不到我們的心魔,是因為我們都有自己的方法壓制自己的心魔,這也正是你和我們的差距所在。你是年輕人,心猿意馬亦是常有之事,我們在你這個年紀,恐怕都還沒有你這份修為呢。要想真正消滅心魔,除非達到‘道’的境界。”
林驕搔搔頭,迷惑地道:“可是我的心魔究竟是什麼?”
蒼顏老人望著他,想了想,道:“若是我沒有看錯,你的心魔就是‘痴’。”
林驕心驚:“痴?”
蒼顏老人道:“就拿你對蟬兒的感情來說吧,那便是痴。你們雖是兩情相悅,卻尚未到達超越俗世兒女情長的境界,若能借著互相對立以不失去自己個體的均衡關係而達成超越愛情,那麼你的心魔便可破除了。”
聽了這些話林驕大感頭痛,原來破除心魔竟是這麼困難的事情。然而他忽然想到了莫凝塵,問道:“可是莫大哥對沈絳雪姐姐的思念不是‘痴’麼?”
蒼顏老人大笑道:“我差點忘記你是莫凝塵的傳人了,不錯不錯,你們的心魔都是‘痴’,或許你的‘痴’還是他傳給你的。我之前不是說過,我們三人和你的區別,便是我們懂得如何隱藏我們的心魔。”
林驕更加感到困惑,道:“莫大哥的‘痴’不知道比我明顯幾萬倍,難道這也叫隱藏麼?”
蒼顏老人道:“莫凝塵的隱藏是極巧妙的,他的隱藏不是不讓人看見,而是讓所有人看見,他把對愛侶的思念融入到了他的生命裡,‘痴’即是他的命,他的命即是‘痴’,你說他還有心魔麼?”
林驕搔著頭道:“那他豈不是變成了魔?”
蒼顏老人道:“正是啊,這也就是他終生都不可能突破‘一’晉入‘道’的原因,可是‘一’卻是個無限,它可以與‘道’無限接近,所差的或許只有一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