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在走廊上留下水漬。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的大意都可能造成無法估量的惡果。
窗戶上糊著厚實的棉紙。
上官儀伏在窗邊,伸出一根手指,在窗角邊慢慢摳出了一個小孔。
他第一眼就看見了於西閣。
於西閣坐在燈下,左手託著腮幫子,右手捏著一張紙。
他顯然已睏倦了,因為上官儀將眼睛湊在洞口時,正好看見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緊接著又是一個。
然後他的眼皮慢慢合上,腦袋也慢慢往一邊歪去。
上官儀伸指對著洞口,輕輕一彈。
於西閣立即斜歪在椅背上,不動了。
只要不給他解開昏睡穴,他鐵定會一覺睡到大天亮。
上官儀自袖中摸出一柄短刀,插進門縫,輕輕挑開門栓,輕輕巧巧一個轉身,人已在屋裡了。
佟武正躺在靠牆的一張大床上,鼻息沉沉。
屋內藥香瀰漫。
上官儀剛一進門,就發現這種藥香他很熟悉。
他走到桌邊,端起桌上小半碗紫黑色的藥汁看了看,湊到鼻端聞了聞,終於忍不住淺淺啜了一小口。
他的臉立刻皺縮成了一團。
沒錯兒!正是五仙保元場!
於西閣睡著後,手裡捏著的那張紙飄到了地上,上官儀撿起看了看,不禁搖了搖頭。
紙上密密寫著佟武清醒後病情有可能會發生的幾種反覆,以及與之相應的救治方法和所用藥方。
不用細看,上官儀就知道這張紙是卜凡留下的。
朋友做到卜凡這個地步實在不容易,可做人如於西閣這般,也真夠累的。
上官儀將這張紙輕輕放到於西閣的腿上,感慨地搖搖頭,走到床邊坐下了。
佟武慢慢睜開了雙眼。
上官儀微笑道:“大半夜把我叫來,自己卻躺著享清福,你可真夠朋友。”
佟武喘了口氣,道:“她的罪名一定……一定是謀……
謀刺……”
上官儀點點頭,道:“我知道不是她。”
佟武道:“是……是誰?”
上官儀搖頭道:“不知道,芙蓉說是一個蒙面人。”
佟武道:“你……你見過她?”
上官儀苦笑道:“見過。在錦衣衛大獄裡的大堂上。”
佟武吃驚地道:“你怎……怎麼……”
上官儀笑道:“那天楊思古請客,結果在場的人全被帶到錦衣衛,我今天早晨剛出來,楊思古和羽林衛的幾個軍官還在裡面。”
佟武想了想,道:“楊…··請客?他一定是想套出那天……沒賭的幾個人…··的家世,看能不能找……找到你。”
上官儀道:“我也這麼想。”
佟武又艱難地咧了咧嘴,道:“可……可惜。”
上官儀一怔。
佟武道:“我們見……見面後,已…已經在無…··無錫給你找了·…一個家世。”
上官儀又一怔,旋即長吁了一口氣,道;“真有你的,這麼說,現在我連錦衣衛也不用擔心了?”
佟武微微點了點頭。
上官儀走到火爐邊,倒出大半碗藥汁,端到床邊,將右臂塞到枕頭下,託著佟武慢慢坐起來,道:“喝了它。”
佟武無力地搖著頭,道:“這藥一實在太…··太苦了。”
上官儀不禁一笑。
暫時他還不想讓佟武知道,正是這種“實在太苦”的藥,他上官儀才活了下來。
他將藥碗一直湊到佟武嘴邊,道:“今晚我們有很多事要商量,你不打起點精神來可不行。來,張開嘴,屏住氣。”
佟武無奈,依言而行。
上官儀飛快地將大半碗藥計都倒進了他的喉嚨裡。
佟武喘了兩口氣,整張臉立刻皺縮成了一團。
上官儀左臂扶著他,左手掌輕輕按在了他的膻中大穴上。
佟武道:“不……不行。”
上官儀道:“放鬆!凝神,不要妄動真氣。我只是助你將藥力化開。”
佟武無神的目光抖動了一下,終於還是閉上了雙眼,立刻,一股強勁而又渾厚柔和的暖烘烘的內力自上官儀掌心直透進他胸間,在他的胸腔內緩慢地流轉著。
很快,他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地。
內氣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