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虓快步走上樓梯,呼吸已變得急促。
他實在無法按捺住內心的躁動與渴求。
房門輕掩。
門縫中透出一線粉紅色的溫柔的光。
他知道,在那道門後亮著一盞粉紅紗罩的宮燈的房間裡,正等著他的是何等溫柔的風光。
但,他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向樓下走去。
走到樓梯上,他又戀戀不捨地回過頭,看了一眼。
——無論如何,今天必須控制住自己。
洪虓很清楚,明天的行動是何等地重要。他決不能出半點差錯。
現在,他必須靜下心來,絞盡腦汁,做好一切準備。
他的精力還很旺盛。
只要明天的行動有~個完美的結果,他的餘生當然會過得比神仙還逍遙。
他還有很多時間。
*** *** ***
潭柘寺。
九峰一覺醒來,發現窗外已是繁星滿天。
他慢慢伸了個懶腰,滿足地長長吁了一口氣。
近兩個月來,這是他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他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清醒,心境也從未有過的清明。
他忽然很想找人下一局棋。
在譚柘寺裡,能找到的惟一的對手,當然就是方丈無初大師。
棋坪之上.黑白二子絞殺成一團。
激戰正酣。
無初大師皺著眉,苦著臉,已好半天未下一子了。
九峰有些奇怪地道:“大師素來思路敏捷,今天為何頻頻苦思長考?”
無初大師看了他一眼,道:“禪師平日之棋,一如風行水上,平淡沖和,但今天……”
九峰道:“今天怎麼啦?”
無初大師道;“今日禪師之棋,殺氣騰騰,老衲實在是有些難以應付。”
九峰笑道:“大師素來亦以力戰見長,為何此局反而懼戰了呢?”
無初大師道:“有一句話,真不知該不該說。”
九峰微微一怔,道:“請講。”
無初大師道:“禪師今日之棋,不僅殺氣騰騰,而且似乎蘊藏有一股妖冶之氣,這個……”
九峰目光閃動,認真地聽著。
無初大師沉吟著,緩緩道:“禪師乃佛門高僧,如雲‘棋如其人’,老袖實在想不通禪師為何會下出這種棋來。”
九峰面色一變,眼中頓時暴射出銳利的寒光。
無初大 師緊盯著棋盤,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
九峰眼中的精光漸漸消失了,淡淡道:“大師是不是覺得老衲不該插手朝廷的事?”
無初大師抬起頭,訝然道:“禪師何出此言?我們不是在談棋嗎?”
九峰微笑道:“要論棋,大師似乎已經輸了。”
無初道:“未必!”
九峰掃了一眼棋盤,淡淡道:“大師中腹兩顆棋筋,已只剩下一口氣,老衲只要花一手棋提起它,兩條大龍便已貫通,大師還有勝機嗎?”
無初道:“禪師忘了,現在輪老衲下。”
九峰一怔,道:“莫非大師還想逃出這兩顆殘子?”
無初道:“不錯。”
他輕輕放下一子,將兩枚棋筋長出。
九峰目光一凝,微微抽了一口涼氣,喃喃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
那兩枚他一直可以提起的棋筋一旦長出,他的兩條大龍竟已不能兼顧!
九峰心中忽地一動,伸手拂亂了棋局,笑道:“老衲已輸了。”
無初大師默然半晌,道:“禪師的心似不在棋上。”
九峰嘆了口氣,道:“的確,我一直在想上午那件事。我將她擒獲,帶進寺來,是考慮到,在這裡她尚有一線生機。”
無初大師道:“哦?”
九峰道:“如果她被錦衣衛或東廠的偵騎抓獲,肯定會被就地格殺,而太子在寺裡這幾天,心境似乎很是平和,或許由此滋生一絲慈悲,饒她一死。”’
無初大師嘆道:“可惜,可惜禪師一片苦心,已付之東流了。”
九峰心中暗驚,口中卻淡淡道:“大師何出此言?”
將芙蓉交給太子後,他忽然感到很疲倦,回到僧舍便倒頭入睡,哪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初大師道:“看來太子根本無意放她,黃昏前,已經派人押解她回京城去了。”